血浴情伤
——节选自陈烬楠炼狱迷城
上大学的时候,我应该算是个文明的流氓。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几乎每一个掠过我眼帘的美女都曾被我意淫过,甚至有时,面对着某个女生时,我兴奋的神经就已经开始在虚幻的欲海掀起滔天的巨浪。当然,无论那个直径不过十五厘米的世界里正上演着什么,他的表面都依然是平静、冷漠的。这就是为何我将自己称之为“文明的流氓”的原因。
有时,我也会很矛盾,因为这让我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正直、还是无赖。然而困扰着人一生的,始终都是心中那其实微不足道的矛盾。
开学不久后一个周六的早晨。那天,我去外语系看一个曾经的同学、张怡婷,她是个外向又活泼的女孩,性格与我截然相反。有时候,就连我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和这样一个女孩如此要好。也许是从小学一直到高中,她都时常会和我在课堂上递纸条聊天的缘故。因为那是我在过去枯燥的学校生活中唯一快乐的事。
那天,她打电话到我宿舍,让我去她那儿,还特别强调会给我一个惊喜。
要知道,在好奇心的面前,即便是个无比聪明的男人,也很可能瞬间变成一个傻子。那天,我就站在她宿舍小区的门外,傻傻的等了很久,直到远远的见她和另一个女孩谈笑着走来,那个女孩就是覃熙。那时,我猜,大概她就是怡婷说要给我的惊喜。
覃熙是个有些内向的女孩。这点与我很相似。只是两个内向的人走在一起,气氛难免就会因为彼此的沉默寡言而变得有些颓靡。也因此,我变得不确定,那时怡婷的存在,究竟是一个救星、还是其他。确定的是,从她的嘴里总像有说不完的话。于是三个人就这样在那个依然有些陌生的校园里闲逛。一个人的说话声,两个人偶尔敷衍的笑声。
那时是初秋,空气中有桂花的味道,很香。从树下路过的时候,一片浅黄色的花瓣飘落在我的唇上。我于是用手背将那片花瓣托住,置于唇边。缓缓的鼻息带着淡淡的花香流入我的身体里。而我也因陶醉于花香带来的幻境而轻轻的闭上眼睛。似乎依然能感到从树叶的缝隙间透下的阳光,散落在我的身上。
“你干嘛?”她们两人此时已走出很远,怡婷忽然转身,一脸疑惑的望着我,笑着说:“你的样子好变态哦!”她突如其来的话语,像一阵风吹散了我那一刻置身的幻梦。那片花瓣也忽然被吸进了我的身体里,在我的体内,却再也感觉不到它的芬芳。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看到覃熙用一只手轻轻遮住嘴,偷笑着。我喜欢看她偷笑的样子,像是能牵动我思域的某种欲念。那一刻,我望着她,看了很久,脑海中有不洁的遐想在悄悄蔓延。
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转过头去,凑近怡婷的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我隔的太远,没听见。
后来,在覃熙一个人走在前面的时候,怡婷悄悄的问我:“介绍她做你女朋友好不好?”我于是笑她“你这么喜欢做媒的啊!”“你只说好不好嘛?”“不知道,以后再说吧!”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该交个女友,只是觉得似乎大学才刚开始,还有很多机会,也许会遇上一个更漂亮、更心怡的也不一定。
之后,我们的话题就更少了,也许是怡婷把我的话告诉了覃熙,她变得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气氛变的沉闷得可以把灵魂压碎,让人有种恨不得干脆躺在地上大睡一觉的感觉。
覃熙也说她有点困,想回宿舍。于是我们在一个路口分手。
她们走后,我又回到先前的地方,坐在树下,静静的闻着空气中清幽的花香,幻想她唇膏的味道。
那次之后,我有几个月没有见到怡婷他们。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偶然在学校的图书馆又遇见怡婷。她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胡乱的翻看书中的插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一个人?”我走到她身边,笑着跟她打招呼。她像是被我吓到,猛然抽搐了一下“你吓我一跳。”“不会吧!这样也会被吓到。”我转身放下包,坐在了她的对面“覃熙没和你一起吗?”“她正和男朋友一起呢!”她的脸上是有些不屑的神情。
而我在听到她的话时,忽然有种失落感。但须臾,这种失落却又变得像是某种轻松。就像小时候站在商店的柜台前,很想买一样玩具,却又舍不得手中的零用钱,最后看着那个玩具被人买走,于是理所当然的收起钱的那种感觉。
“怎么啦?”我问她。“你好像心情不好。”“没什么。”她随意的回答,然后侧过脸去,一只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过了片刻,她又忽然转过头,问我:“对了,你不喜欢覃熙,不会是因为喜欢我吧!”“不是啦!”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笑。
“也不用说得这么直接呀!”她说着,又低下头去,小声的问我:“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和她两个女人,你会选谁呢?”“要真是那样的话,我猜、这个世界一定只剩我一个男人了,两个我都要了。”我说笑着,本来想逗她开心一下,可是她却像是有些生气的样子,只说了一句“我先走了。”然后拿起身边的小包包,站起身离开了桌子。
我有些费解的望着她的背影“你生气啦!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她没有回答,而是径直朝门口走去。
我以为她生我的气,至少几天之内都不会理我了。可是那天晚上,她却打电话来,说她在门口等我。那时已经是差不多十点,我有些犹豫,但还是去了。出门的时候,同寝室的那几个家伙还开玩笑说:“这么晚了还出去,不会是那个、那个吧!”我只是一笑“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咧!”然后匆匆披了件外衣就出去了。
还没到宿舍区门口,就远远看见怡婷已经在那儿等我。只有她一个人,双手紧紧握着,放在唇边,不时的哈着气。我走上前问她:“这么晚了什么事?”“我睡不着。”“可是现在都十点了,就要熄灯关门了。”“那你回去吧!”她像是变得有些不高兴,说着,转身走了。
“你去哪儿?”我走上前问她。“反正我都出来了,陪陪你吧!”她依然向前走,没出声。我见她像是很冷的样子,于是脱下外衣,本想给她披上,但她却说:“不用了,又不是情侣。”“你到底出什么事啦?”我只好又穿上外衣,不解的望着她。而她依然只是沉默,低头望着脚下,就像走暗格数脚步一样。我一时也不知还能说什么,于是陪着她沉默的走着。
过了一会儿,她拽了拽我的衣袖,然后把一只手塞进我的口袋“我冷。”“那只手要不要也放进来?”我问。她轻轻的摇摇头,之后一会儿走到我的右边,一会儿走到我的左边,交替着把手放在我的口袋里。
“他又和我在一起,又说喜欢覃熙。我问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他又说不是。我问覃熙,她也说她喜欢另一个人”她开始这样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小声嘟囔着,直到宿舍已快熄灯,才让我送她回宿舍。
把她送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我也早预料到了,我这晚是要做一回蜘蛛人的。我爬过围墙,又从下水管爬上二楼的宿舍的遮阳板上,背贴着墙壁,移到宿舍的窗子边。我侧过脸,慢慢的探出一只手,在窗玻璃上连续敲了几下,却没人应。我的心里开始焦虑起来,觉得头也变得有些晕,自己不自觉的小声嘟囔着“完了,完了,还不开窗,不会是要这样摔死吧”正当这时,忽然有光从寝室里照出来,我知道,那一定是赵福的应急灯,我就像是迷途者见到圣凯瑟琳羽翼的光辉一样,在窗户上又用力的敲了几下。他见是我,才把窗户给打开了。我也迅速的移过去,一骨碌将上半身扑过窗台,然后整个像泥鳅一样翻了进去,长长的舒了口气。
“哇塞,学007啊!”“还零零发咧!”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发现他们一个个原来都没睡,探着头直愣愣的望着我。
“原来你们都没睡啊!也不给我开窗?”我说。
“冻死人的,才懒得起来呢!”“就是,你在外边关我屁事。”说罢,几个人大笑起来。
我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妈的,这也叫兄弟啊!还是赵福够意思。”“唉我还以为是是哪个漂亮的女流氓呢!”一旁的赵福关了应急灯,哆嗦着一骨碌钻进被窝里“扫兴。”“色鬼,去死吧你!”我说。
“今晚跟美眉约会去了吧!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那个、那个了。”睡我上铺的陈晨突然从床沿把头探出来,饶有兴趣的问,语气就好像是在探听宫廷秘事一样。
“没有,是以前的同学,有点事。”我一面脱衣服,一面随意的回答他。
“就是开学的时候来过的那个?长得不错,介绍给我吧!”“嗯,你要喜欢,改天帮你介绍。”我说着,打了个哈欠。
“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些不情愿嘛!不会是自己想留着吧!”“随你爱怎么说,我要睡了,刚才连跑带爬墙的,累死了。”我一面说着,一面已经整个钻进了被子里,像只缩进壳的乌龟。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与舒适感。
那次之后,像是没有再发生那样的事,平平淡淡的过了一年多。我最终还是没有介绍陈晨跟怡婷认识,因为有一次他告诉我,他看见怡婷已经和一个男生在一起了。我想,那或许也是她后来没在深夜因为睡不着而来找我的原因。
* * *大三那年,学校因为扩招,对宿舍区进行了一次大的调整。我们搬进了新的宿舍楼,楼层也从原来的二楼变成了五楼,开始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抱怨,说是每天多爬几层楼,饭量增加了,钱都变得不够用。但从后来的某一天开始,这种抱怨便再也没有听到过。
记得那天,矮矮的围墙另一边,宿舍楼的窗里出现了许多粉色和有卡通图案的窗帘,有的窗框上还挂着可爱的晴天娃娃,另外,纹胸之类的也不罕见。傻瓜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几乎整栋楼的男生都为此兴奋了好一阵,已经有女朋友的也是。男人毕竟多数都是好色又花心的动物。
于是,每天晚上在走廊里,谈吉他、吹笛子,甚至于敲着脸盆唱歌的都会搞到深夜。有时还会有些更大胆的,买了高倍望远镜,爬到屋顶去“刺探军情”兴起的时候还会吆喝两声“喝汇仁肾宝,你好我也好。”之类的广告词。一帮人长期乐此不疲。也许,正如大家常说的,一切都是“荷尔蒙”的错,是“肾上腺素”惹的祸。
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君子,也和他们一样好色,但我基本是那种闷骚型,所以在众人面前总习惯表现的很冷漠。然而,这种冷漠却被许多女生错误的定义为正直、与众不同。这让我的女生缘也出乎意料的好。只是渐渐的,有的人对我是羡慕,有的人对我是费解,也有的人对我存在嫉妒。我变得就像生活在一个什锦火锅里。但我依然坚持原本的自己,就像在火锅中,由始至终坚持做一块牛肉,而不是一块豆腐。这也许和叛逆的性格有关。
只是,我在爱情的世界里却像是迷失的越来越远,其实我渐渐的也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女孩让我去呵护,我就满足了。冥冥中,我又想到了覃熙。
也许又是一次偶然,记得那天中午,碧蓝的天空让对面宿舍窗前的晴天娃娃显得有些多余。
“凌澜凌澜哎?”我正坐在走廊里晒太阳,像是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于是站起身,四下望了望。
“这里这里啦,笨哦!”怡婷从斜对面的一个窗口伸出头来,向我招手。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也搬到这个校区来了。我确信,这是神赐予我的最后的机会,所以我丝毫也没有犹豫,把她叫了出来,试探的问她:“你知道覃熙现在有男朋友吗?”“我也不清楚嗳!是不是你同学想追啊?”她问。
“不是”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是我。”“啊?”她忽然像是很吃惊的样子“你现在才说要追人家啊?”她说话时的语气像是有点无奈。
“无所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我微笑着,只是那种微笑,自己也觉得有些牵强。而她像是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说了一声“我下午还有课,那我先回宿舍了。”“嗯。”我又点失落的轻轻点头。
但她没走出多远,又转身对我说:“对了,我今晚会约她一起去自习。”“哦哦、在在哪里啊?”“晚上你请我吃饭,我再告诉你。”她笑着“是现炒的那种哦!”“哦,好。”我忍不住开心的笑起来。只是之后,打开空空如也的钱包,不禁喜下眉头,愁上心头。
还好消费卡里还剩着点钱。只是那晚,出乎意料的是,怡婷的几个室友也跟着一块儿来了,几乎把那张卡刷了个精光。
饭后,怡婷乘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塞了一张五十的钞票在我手里。
“这是干什么?”我不解的问她。
“你刚才刷卡的时候,我看你那张卡里面的钱都刷完了,还有几天才月底呢!你吃什么啊?”她说。
“我还有啊!”我说着,又把钱塞回到她手中。
“别死撑了,你就拿着吧!”她说着,又往我口袋里塞。
“那等我没钱吃饭的时候再跟你借,好不好?”我又掏出那张钱,塞在她手中。
“那好吧!”她说着,无奈的将那张被弄得皱巴巴的钱又放进包包里。
不远处,她的几个室友望着我们,开玩笑说:“哎!你们两个在那边摸来摸去的,干什么呢?这里可是公共场合啊!”“摸你的头啦!”她说话时,有些腼腆的笑着,脸像是也有些红红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这么腼腆的笑。
然后,她告诉我“晚上记得去文科楼107教室。”说完,就和她那帮室友一起走了。
那晚,我去了她告诉我的那间教室,覃熙果然在那里,只是不见怡婷。我于是从后门走进去,悄悄的坐在她后面的位置。故意让一本书跌落在她的椅子上。
她侧过身从座椅上拾起书,又转身递给我,就在她回头的时候,眼神中像是有些惊异“是你啊!”“嗯,真巧啊!”我故作以外的笑着“怡婷呢?”“噢,她本来和我约好一起自习的,但不知怎么搞的,现在还没来。”“是吗?”我只是朝她微笑,之后便不知如何言语了。她也是,转过身,继续温书。
接着,我就那样无聊又无奈的坐了两个多小时,只是对着书本发呆,偶尔朝她的背影偷望两眼,却总是欲言又止。
“我先走了。”她站起身,侧过脸象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对我说。
“正好我也要走了,一起吧!”我说。
“嗯。”她点头以示同意。
教室外面的世界,月华如水,只是夜风有些清冷。我们并肩走着,彼此依然沉默。过了很久,快到宿舍区的时候,我才问她:“你男朋友没陪你一起自习吗?”“噢早就分手了。”她说话的神情,在月光中越发显得落寞。
“是吗?对不起。”我说。
“没什么的。”她说着,转过头朝我笑了笑。
“冷吗?”我问。“嗯。”她点头。于是我脱下外衣,裹在她身上。她依然如先前一般望着我,脸上露出柔美的笑靥“这样你不冷吗?”“还好,只是有一点。”说是这样说,其实我已经是冻得直发抖了。
“那我们跑步吧!”她说。
“跑步?”我不解的问。
“嗯,跑跑就不会冷了。”她说着,已经跑到前边去了,回头朝我笑着“快点呀!”我于是也笑,追在她后边跑。她还不时回头笑着说:“你追不上我的。”“那我要是追上你了呢?”我说着,跑得飞快“我要是追上你,你就做我女朋友。”我终于豁出去了,说出心里一直想说的那句话。在我的话音过后,她忽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我跑到她身边“我追上你了。”她没有言语,只是垂目沉默着。我望着她:“覃熙,我喜欢你。”她没有回答,过了许久,才抬头望着我“真的吗?”“真的,做我女朋友吧!”我说。她于是伏在我肩上哭了。
那晚,第一次有女孩子靠在我的肩膀上哭,第一次感到心中某种从来不曾有过的隐隐的幸福。
* * *我和覃熙开始交往之后,一直保持着各自交往前的生活方式,只有每周的双休日才会在一起。
如此,时间长了,身边的人都说我们根本不像情侣。我问他们究竟怎样才算,那帮家伙于是问了我一大串诸如“你们有没有那个啊?那至少也该吻过她了吧?”之类的问题,还一面问,一面做些让人看了足以掉一地鸡皮疙瘩的动作。
我的答案无疑都是否定的。其实并非我不想,而是担心覃熙会因此误会我是那种随便的人。
但有时想想,其实以这种方式与女孩交往或许也不错,虽然生理上会感觉少了点什么,但至少不会像同寝室的那几个,成天被女友粘得像苍蝇粘屎一样,开始是温馨,但很快的,就会变得厌恶,然后分手,再被闹得要死要活。这似乎已成为某种规律。我不想遵循的规律。
我以为生活会以我的方式一直平静的延续下去,直到毕业,然后会和覃熙在同一个城市工作,同居,再结婚。只是现实往往并非随个人的意志而存在。
大四那年的平安夜,我记得很清楚,那晚,外语系在学校的礼堂上演音乐剧,覃熙也有参演,所以我去看了。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音乐剧,都是些诸如灰姑娘之类不切实际的情节。如果不是覃熙参演,我才懒得去那里浪费时间。
演出落幕,我和覃熙回宿舍的路上,她笑着问我:“我演的好不好?”我故意逗她说:“除了那个演石头的,没见谁演得好。”“我说真的,不要开玩笑啦!你说我真的演得好不好嘛!”“我也是说真的啊!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化的妆,公主都跟老巫婆似的”我没说完,自己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讨厌啦!自己不懂,在舞台上不把妆画得浓一点,看不见脸的。”“就算是,那那个演王子的,长相也太困难了吧!”我做出一副苦脸,笑着说“你们系里没帅哥啊!早说嘛!来找我啊!也省得你跟他合演,还真难为你了呢!难怪我在台下,看你一个劲想吐的样子。”“你少瞎编啦!没见过你这么臭美的。”她虽然语气像在生气,但脸上分明是在笑。“你尽开玩笑,我不跟你说了。”我于是走到她前面,倒退着,望着她的脸笑,她于是笑着,伸手轻轻的打在我身上。
但忽然,我却看见她的脸色像是有点变了,与此同时,有人从后面推了我一把。我转身,在路灯下,有看清那张脸,是周铁,这所学校里几乎没有谁不认识这个人,听说他老爸是混黑道的,而且势力很大,简直就是个人渣,他也一样,有他的地方准没好事,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考上大学的,也可能他根本就不用考吧!
“干什么?”我问。
“没你事,你少管。”他说着,从我身边走过,对覃熙说:“你想好没有,到底愿不愿意做我马子?”“你有毛病是不是,我都说了,我有男朋友,而且我又不喜欢你。”“你有病啊!喜欢这小子,他有什么好的?”他反手指着我,冲着覃熙大吼,就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得像一条条蛔虫。
“喂,你说什么?”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指。
“说你,怎么样?有种你扁我啊!”他转过头,脸上是不可一世的神情。我最讨厌见的眼神。
我挥起拳头向他的脸击去,后背却忽然象是被什么重物猛烈的击了一下,令我的视线突然一阵朦胧,耳边也传来蜂鸣一般的声响,接着,便感觉自己的双手被人从身后死死反扭着。
“妈的,你来啊!来扁我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谁,跟我斗。”他说着,一拳用力的击在我的腹部。那一刻,一阵剧烈的酸痛令我窒息一般的无法呼吸,但因为曾经学搏击的时候,做过这样的承受练习,所以还不至于无法承受。我用力的想要挣脱抓住我手臂的两个人。
“妈的b。”他口里依然不住的骂着,又是一脚踹在我的小腹上。
疼痛刺激着我的神经,有种晕眩的感觉,眼中的一切也变得朦朦胧胧的,晃动的厉害,只是耳边听见覃熙的声音“求求你们,不要打了。”“你们再不住手我就报警了。”然后,我感觉自己重重的摔在地上,接着几只脚在我的身上又用力的踹了几下。
等我恢复神志,视线也基本变得清晰的时候,看见覃熙正坐在我身边哭,眼泪一滴滴都落在我身上。我于是轻轻用手摸了摸她的脸,冰冰的“傻瓜,哭什么?我没事。那小子跟娘儿们的粉拳一样,屁用没有。”她依然只是流泪“我从来也没理他,可他老缠着我”她像是怕我误会,不停的解释着。
“我知道。”我说“那混蛋全家迟早都会被雷劈死的。”“走吧!再不回宿舍,要关门了。”我说着,扶着她的手臂,从地上站起身,腹部还是感觉一阵阵的酸痛,针刺一般。
“你真的没事吗?”她有些担心的望着我。“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放心吧!我是妖魔转世,这点小伤没事的。”我尽量让自己微笑着,说“对了,我脸上有没有挂彩啊!”“没有。”她的脸上依然有泪痕,也依然是一副担心的样子。
“好了啦!哭多了会不漂亮的。”我说着,用衣袖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你要是变得不漂亮,我可就不要你了。”“讨厌。”她终于破涕为笑。我也笑了。但那一刻,我的心里或许更多的是对另一个人的恨。
那晚之后,虽然心中始终有口闷气,但毕竟距毕业只剩半年多,不想因为那个人渣而毁了前程。虽然周铁依然时不时的找我麻烦,但因为那次之后,我出入都会和宿舍那帮兄弟一道,他也拿我没辙。至于覃熙,晚上也就再没去教室自习。我想,不管怎么样,只剩半年了,忍到毕业,就带覃熙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是几个月后,寒假过后的某一天,我回宿舍的时候,校区的保安忽然把我叫住,让我跟他去了保安室。我问:“什么事?”“你明天把长发理了。”他的话语是命令的口气,令人反感。
“为什么?”我问。
“学管办的通知,男生不许留长发。”“在哪里?”我望着他“我怎么没看到?”“文件还没下来,但我们已经接到通知了,这个宿舍区的男生都不能留长发。”他的语气坚定得就像真的一样。
“你以为这里是小学啊!”我说着,不屑的望了他一眼,转身出了保安室。
“你不把长发剪了,小心被处分。”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威胁的语气。我转身,指着他的眉心“你少唬我。”他挡开我的手,侧脸畸形的横肉震动着露出丑陋的笑容“哼唬你又怎么样,周铁让我告诉你,别那么拽。你也知道他老子是干什么的,就算把你剁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有种你现在杀了我。”我瞪着他。他的脸上依然是那种恶心的笑“就算你想找死,那你马子呢?”“我警告你,你们要是敢碰覃熙,我杀光你全家。”我冲他怒吼,然后愤愤的回宿舍。
那天之后,我的心里很矛盾,除了愤怒,或许更多的是恐慌。因为我知道,如果他们说要除掉我,那一定不只是简单的恐吓。而且即便我没事,也难保覃熙会安全。几个月,在那一刻看来,就像比一生还漫长。种种恐慌让我的思绪变得一片混乱,理智早已飞得无影无踪。我的灵魂就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一刻,我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不能崩溃,不能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于是,我用了莫大的勇气,决定在他们对我不利之前,杀了他们。我决定先从那个保安下手,然后再杀周铁。因为,我只在那个保安面前表现过狂暴,并且说过要杀他全家,只有杀了他,再杀周铁,才是万全的。以我几年来在学校的良好表现,决不会有其他人怀疑我有杀人动机。
* * *后来的一天,我查到那个保安当晚值班。于是在那个下午,我去银行取了剩下一个多星期的生活费,打算请那帮室友晚上撮一顿。
那天晚上回到寝室,已经快十点了。我一进宿舍,就站在门口大声说:“今天我请客。给面子就捧个人场。”“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啦!”“快毕业了,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后兄弟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凑一块儿,乘我现在兜里还有钱,去外边撮一顿。”我说“怎么样?去不去,不去可帮我省钱啊!”“去,去,当然去了,有白吃的,不去白不去。”陈晨和另外几个人,一面换鞋,一面说:“何况你小子也难得请一回客,兄弟怎么也得给你面子不是。”“那走吧!”我说着,然后一帮人浩浩荡荡的直奔饭馆。
那晚,他们七个人整整灌了五打啤酒,等桌上大大小小的盘子清光之后,一个个也都变得跟醉猫似的,不是拿筷子敲着盘子唱歌,就是围着凳子跳舞,如果那天不是为了杀人,我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快乐。而那晚,我只喝了一小罐,就借说肚子不舒服去方便,直到他们喝的有些醉了,才回来。
酒足饭饱过后,已经过了十一点,宿舍区的门也已经关了。他们问:“怎么办?”我说:“反正也回不去了,不如找家ktv包间房玩儿通宵吧!”没人反对,于是几个人又凑钱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ktv。说是去玩,其实还没多久,一个个都靠在沙发上鼾声如雷,声音像是比音响里传出的嘈杂的乐声还要大。
在确定他们每一个人都睡了以后,我离开那家ktv,拼命的往学校跑。我记得那时刚过十二点,因为十二点过后,校门口的校警便不会在门口站岗,而是回到值班室。
也许是害怕被人看见,进校门的时候,双脚不自觉的跑得飞快,连耳边的风声都嗖嗖作响。跑到宿舍区的门口,见值班室里坐着的果然就是那个保安,我心里暗自庆幸,也异常的紧张。
我站在原地深呼吸,定了定神,然后走到值班室的门口,用力推门,但门从里边锁着。我于是又到窗子边轻轻敲了两下。他见我,于是打开门,故作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说:“是你啊!这么晚才回宿舍,干什么去了?”“自习。”我回答他。
“自习?”他说话时,干瘪的脸上,几块有限的横肉不住的震动“告诉你,今天算你倒霉,你等学校的记过处分吧!”“你他妈算老几啊!”我冲他大骂,然后转身走出值班室的那扇门。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他抓住我的肩膀,我毫不犹豫的转身一拳,正中他的左脸。他像野猪一样嚎了一声,后仰着摔倒在地上。
“操!就这点能耐,还当什么鸟保安。有种你就跟我单挑。”我故意用挑衅的语气激怒他。然后转身向学校的那片小树林跑,因为我曾经见过那儿有一口很深的枯井,我所能想到的处理尸体的唯一的地方。
很庆幸,他果然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一路追来,除了喘息声,从他的咽喉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沉默的就像一只等待宰杀的羔羊。也或许,那一刻,他的心里和我所想的一样。
我站在离那口枯井不远的地方,抽出腰间的皮带,藏在身后。
他站在我的对面,头顶朦胧的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零星的撒在他的脸上,令那张丑陋的脸变得几分狰狞。但那一刻,那张脸带给我的感觉却只是恶心,而无丝毫的恐惧。
“臭小子”他开口说话,话音未落,我已冲上去,将皮带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脸上。
“呃妈的操你妈”他退后几步,双手捂着脸,像只疯狗一样,不住的狂吠。
我没去理会他那些污秽的言语,只是他吵人的声音让我有种莫名的恐慌。为了不让他出声,我继续一脚踢在了他的跨下,他在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悲嚎之后,倒在了地上,只有沉重而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我继续踢他,狠命的踢,就像踢一只拦路的野狗一样。而他,就像一条蛆虫般蜷缩着,无奈的在地上翻滚。
在我的脚后跟用力的蹬在他后心那一刻,他就像一只鳖一样的展开了,头直挺挺的伸着。我乘机用皮带交叉勒住他的脖子,狠命的拉紧两端,膝盖用力的抵住他的脊椎。
他的躯体开始像一条泥鳅般的挣扎,从他的咽喉发出近似咳嗽般的声音,不住的咳着,就像一个得了肺病快要死去的人。
恐惧和惩治的快感充斥着我的心,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拽住皮带两头的双手也越来越用力,像是不愿让一个空气的分子流进他的身体。终于,他开始不再动了,就连他的身体也象是越来越冷,越来越硬。但我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我依然害怕他会活过来,直到我的双手已经没了力气。
我用力的将他拖到井边,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他像是依然活着,他圆睁的双目像是依然充满仇恨的望着我,令我心生一丝恐慌。
我从口袋里掏出小刀,想在他的心口再捅上几刀,让我可以确信他真的死了。但我握刀的不住颤抖的手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而是又将小刀收回到口袋里,我反复的提醒自己要冷静,要镇定,不能留下任何的血迹。
但我依然害怕,心中也是从未有过的恐惧。我把他的头朝下,抛进了枯井里,因为这样能让我确定他绝无活的可能。然后,我用脚在四周拨弄着落叶和泥土,掩饰留下的痕迹,才匆匆离开。
我没有再从学校的正门出去,而是爬围墙。我拼命的跑,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两旁的灯光瞬间的闪过,就像无数双眼睛正盯着我。我忽然感到很害怕,心里像是还有一丝丝的后悔,但我不住的对自己说,一切已经不能回头,要镇定、要镇定
我回到那间ktv包厢的时候,他们依然睡得很沉。我这才稍稍的舒了口气,然后进了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后,感觉清醒了许多。但我望着镜中的自己,先前发生的一切像是依然历历在目,令我的思绪又是一阵莫名的恐慌。
“谁在里边啊?快、快、快,我急死了。”突然,随着话音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令我的心不禁一惊,象是被电击一般,猛然抽搐了一下,头皮也一阵近似麻痹的紧缩,就连呼吸也变得紊乱。我定了定神,尽力让气息变得平缓“等会儿啊!就好。”“快点”门外依然在催。
我故意开了抽水马桶的水,然后转身开门。
“怎么这么久,我都快尿裤子上了。”他一面急匆匆的冲进来,一面埋怨着。
“可能晚上吃坏肚子了。”我说,然后转身出去,长舒了口气,全身无力的仰靠在沙发上。可能是先前紧张过度,忽然平静下来,觉得好累,也好困,不多时,我便睡着了,奇怪的是,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好,没有任何的噩梦。
那次之后,虽然传出那个保安失踪的消息,但却没有人怀疑他已经死了,几乎也没有人去议论这件事。渐渐的,也就淡漠了。只是偶尔吃饭的时候,会听到一些类似“那个保你不平安的总算消失了。”之类的话* * *杀死那个保安的第二天早上,我和几个室友回到宿舍,在他们那里弄了包泡面当早餐,吃过后,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他们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说没什么,可能是有点感冒,然后我故意吃了一粒快克,躺下睡了,只是心里一阵阵莫名的不安,怎么也睡不着。
之后的几天,我因为身上已经不剩分文,所以每餐都在同学那里“打游击”直到那天,我和同寝室的袁凌去食堂吃饭,正巧遇见怡婷。
“哎!你的救星来了,今天不用跟我混了吧!”袁凌说话时,就像四九年十月一日那天劳苦大众的脸上洋溢的神情。
我朝怡婷笑了笑,回过头时,袁凌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哎袁凌”我朝人群中喊。
“好久没见你了。”怡婷一脸笑意的走到我面前“一起吃饭?”我沉默,有些无奈的牵强的微笑。
“今天我请客。”她依然笑着。我这才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自然的浅浅的笑。
吃饭的时候,她问我:“你和覃熙还好吧!”“嗯,还好。”我随意的回答,其实我们已经有几天没见面了。
“那我就放心了。”她说。
“拜托,不要学长辈说话好不好,那样很容易变老的。”我笑她“有时间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和男朋友吧!”“我们分手了”她说话的声音很低,我见她的眼圈好像也开始变得有些红。
我沉默,然后微笑着望着她“算了,别再多想了。”我说“你们分手,是他的损失。”“你真这么认为?”她抬起头,望着我。“嗯。”我点头。她的脸上于是又露出淡淡的笑,然后没再言语,静静的吃着午餐。
吃过饭后,我们坐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什么话说,而且食堂很吵,于是我问她“走吧?”但她像是又想起什么,在背包里翻弄了半天,然后掏出一本小说递给我,是一本现代小说。
“你知道我不喜欢读现代小说的。”我费解的望着她。
“不是让你看小说啦!”她小声说“是要给你里面的书签。”“书签?”我疑惑的翻开书,看到其中一页夹着的却是一张百元大钞。我不禁困惑的问“这是干什么?”“你拿去用吧!有钱再还给我。”她说话的声音依然很小,脸上神秘的笑着“别再到处”打游击“了。”“你怎么知道。?”我说“就算我"打游击",那也不能拿你的钱啊!”“我知道,你是担心覃熙知道会误会。”她说“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她的。”我犹豫了一会儿,于是从书里抽出那张钱,放进了口袋“那好吧!下个月初还你。”她于是笑着又拿回那本书。
那天刚一回到寝室,那帮室友就开玩笑说:“不错嘛!还有女生给你钱花。”“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说着,躺在床上。
“嘿嘿,我都看见了,两个人,一本书递来递去的,真是幸福啊”袁凌一边说,一边故意做出一副陶醉的样子。
“喂,别瞎说啊!那是我跟她借的。”“奇怪咧!那她为什么不借给我们呢?我们也缺钱啊!”赵福还特意走到我床边,说话时,还标了我一脸口水。
“神经病,她又不认识你们。”我说“走开啦!我睡觉了,再说我翻脸啊!”说着,我转身面朝墙壁躺着。那时,心里真的很烦,在杀了那个保安之后,每天心里总是悬着,走在路上也总感觉别人在看我,在怀疑我。
我只想尽早杀了周铁,然后再平静的熬过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考完最后四科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天之后,不知为什么,覃熙变得一反常态,每天都会叫我一起吃饭,而且每次都是她抢先打卡付两个人的钱。
如此过了两天,我总觉得她有点反常,于是问她:“为什么这两天吃饭总是帮我刷卡?”“因为我是你女朋友啊!”她说“我们寝室好几个人都是这样的。”我沉默了很久,然后望着她“覃熙你知道我不喜欢用女人的钱。”在我的话音过后,她的脸色像是忽然变得有些落寞和不悦“你真的喜欢我吗?”她的话让我有些费解,我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你说你不喜欢用女人的钱,那你为什么又拿怡婷的钱?”她说完,悻悻的站起身跑了。
我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覃熙,你听我说,你误会了。”“我误会什么,那你说啊!”“那钱是我跟她借的。”我说“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她没出声,只是站在原地。我刚想抱住她,但她却甩开我的手,远远的跑了。我没有追,只是无奈的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我知道,那一刻即便我追上了,也无法解释得清。
我转身回宿舍,一脚踹开宿舍的门,然后重重的躺倒在床上。那时,他们问我怎么了。我没回答,只是睁着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墙壁生闷气。
“刚才你们两个在食堂发生什么事了?”袁凌走到我旁边问我。
“没什么?”我说“借我三十块。”“嗯?”他疑惑的望着我。
“是兄弟就借我三十块,过几天月初就还你。”“可我这儿就剩”他低头翻出裤子口袋,掏出一把皱皱的草纸一样的钱,几乎全是一、两块的零钞。于是我又在宿舍里东拼西凑,没想到,凭着一句“是兄弟就借我钱。”竟然凑了五十好几,跟怡婷借我的钱用剩下的凑足一百,还多出二十来块。我于是用那二十几块钱买了泡面,足够坚持三四天,熬到下个月初。
那天下午,我打电话到怡婷的寝室,正好是她接的。她问:“有事吗?”“嗯,出来一下好吗?”我说“我在工科楼前的湖边等你。”然后我听到她说“好”接着我挂了电话。
那天是星期二,因为学校的老师政治学习,通常这天下午都不上课,所以校园里很静,就像下雪天一样的静。
我站在那个湖边等她,可是等了很久,也不见她来。我开始有些不耐烦,靠在树上,望着湖面被风吹得皱纹一样的水波。
“臭小子,原来你在这儿啊。”一个我无比熟悉的声音,会激起心中杀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果然是那个人——周铁。
“关你屁事”我说,在我的话音还未落下时,他已经一拳击在我胸口,我没有躲闪,也没有还手,而是被他重重的击倒在地。
他于是又在我身上不住的狠命的踢。我抱住头,蜷缩成一团。我告诉自己要忍耐,只有这样,在别人的心中,我才会是个不堪一击的懦夫,我才能在有朝一日毫无顾忌的报复。
疼痛与沉闷的声音不断的延续着,直到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喊“你再打,我就去学校告你。”那被踢在背上发出的沉闷的声音才停止,但疼痛与心中的怒火却依然在延续。
“妈的,今天算你走运。”我抬起头,看见周铁说着,一副得意的样子转身走了。
“周铁。”我叫他,他回头瞪着我。“有种今晚九点在这里单挑。”我说。
“你找死”他的脸上是奸邪的笑。
“谁他妈不来就是杂碎。”我故意用语气激怒他。
“今晚看我不扁死你。”他用手指着我,那神情简直丑陋得令人作呕。
我知道,他是个极度自负而不可一世的人,他一定会来。我终于可以了结此事,心中一时充满喜悦,但猛然间,那喜悦又荡然无存,只剩一片虚无。
“你怎么样?没事吧!”怡婷跑到我身边,问我。
“我没事?”我说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你们为什么打架啊?”她问“要不要去学校告他?”“没什么,算了。”我支撑着站起来,靠在一旁的树上“不值得跟这种人渣计较。”“那你”她说着,伸手用纸巾擦拭我脸上的灰尘。
“没事的。”我接过纸巾,自己胡乱的擦着。
她于是又问:“对了,你叫我来什么事啊?”“哦。”我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递给她“这个还你。”她有些困惑的望着我“这才几天啊!你家里就汇钱来了吗?”“嗯。”我点头。
她于是沉默了片刻,说:“不会,你骗我。”我没出声。她于是又问:“是不是覃熙误会”没等她说完,我就无奈的轻轻的点头。
“既然是误会,你跟她解释清楚不就完了吗?你怎么变得这样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可是问题是根本没法解释。”我说“我真的已经弄到钱了,这钱你拿回去吧!”她没说话,只是一把拿过那些钱,转身走了。我知道她生我的气,但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我只是靠着那棵树不住的叹气,有时真恨不得自己就是一棵树,也不会像做人这么烦。
我在那棵树下近似呆滞的站了很久,然后回宿舍,一直睡到晚上。醒来的时候,身上依然隐隐的疼痛。
我匆匆的吃了包泡面,看了看表,已经是八点多。于是带了几本书假装去自习,离开寝室,去了那个湖畔。
那个湖畔,比白天的时候还要安静,不远处的工科楼也毫无灯光。自从一年前,一个女生在工科楼跳楼自杀后,便再没有人晚上来这里自习了,这里也变得异常的安静,令人恐惧的沉寂。甚至没有人愿意从这里路过。
我站在湖边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用罪恶去结束邪恶的那一刻。快九点的时候,周铁果然来了,一个人。在看到那孤立的影子越来越近时,我的心中如释重负一般,随后涌上心头的便是杀机。
“你他妈还真的敢来啊!”他的话语中充满讥笑的语气。我依然沉默,只是望着他。他于是像疯狗一样的向我冲来,我侧身一闪,躲过他的拳头,乘机用膝盖攻击他的腹部。很简单的搏击技巧,但我知道他一定躲不过,以前被他打的时候,我见过他出拳,全部都是杂乱的,他不过是头有着一身蛮力的野猪。
他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支撑着跪在地上。我迅速的从身边拾起一块石头,转身重重的击在他脊椎的骨节,在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的同时,他的咽喉发出一声低沉的悲嚎,那一刻,那声音在我耳中就如无比美妙的音乐一般,甚是悦耳。
如果说第一次杀人时,充斥心灵的是恐惧。那第二次杀人,或许心中更多的就是复仇的快感。
望着他痛苦的神情,望着他已经完全不能动弹的躯体,我的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兴奋与激动。
我脱下他的衣服,然后将一块块的石头裹在其中,又将衣袖紧紧的捆在他的身上。那一刻,我看见他的眼睛依然睁着,我知道他依然有呼吸,但我并没有就那样痛快的解决他,我要让他静静的体会死亡的恐惧。
我像滚一个破油桶一样,把他滚进湖中。他就那样无奈的,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最后,那湖水仿佛也学寓言中的大海一样,用几个泡沫做了简短的回答,像是诉说他的生命已然终结。
我拾起地上的书,定了定神,然后神情悠然的返回宿舍,就像这个世界再没有痛苦,再没有懊恼一样。回到宿舍后,我洗了个脸,然后平静的睡了,那夜,睡得很香,一个无梦的安然的睡眠。
几天后,传出周铁失踪的消息,然而多数人都是庆幸的态度。
不知是巧合,还是周铁的定数,就在他被我杀死后的几天,他的父亲因为涉嫌多宗案件而被捕,警方也曾到学校来了解情况,听说初步怀疑是周铁的父亲自知气数已尽,故而让周铁携款私逃。这让我的心里又平静了许多,我知道,只要没有人怀疑周铁被杀,这件事就一定会渐渐的被淡漠。
* * *周铁死了,我的生活终于又重归平静,只是我和覃熙之间的误会依然没有消除。后来的一天,我偶然在宿舍区的门口遇见她。我走到她身边,对她说:“我已经把钱还给怡婷了,我和她除了是曾经的同学没有任何的关系。”她只是沉默,垂目望着脚尖,那是她不知如何言语时,习惯性的动作。而我依然在等待她的答案,或者说仅仅只是等待她对我微微的一笑或是点一点头。但她没有,于是我悻悻的返身走了,一直回到宿舍的门口,才不禁转身望了一眼楼下,她也已经没在先前的地方。于是我用力踹开宿舍的门,然后躺在床上睡觉,整整一个下午。
我开始了吃泡面的日子,就因为那次,我直到如今闻到泡面的味道依然有想吐的感觉。
那几天,寝室的那帮兄弟像是也觉得有些看不过去,虽然月底大家手头都紧,但还是每餐轮流着分我一点菜。那时的我,虽然只是理所当然的接受,有时还说他们小气,只给那么一点,但如今想起来,心里还是会很感动。毕竟在那以后的日子,似乎再也遇不到那么好的兄弟了。
一天中午,我正在宿舍里埋头吞着泡面,袁凌从食堂回来,放了两个饭盒在我面前。“什么?”我问,然后打开饭盒,一盒饭,一盒菜,里边有我喜欢吃的铁板牛肉。
“你女朋友让我带给你的。”他说。“谁?”我问。
“还能有谁,那个叫覃熙的嘛!”“是吗?”我说着,然后随意的吃了几口就把饭盒给合上了。
“就不吃啦?”他望着我问。
“嗯,刚才泡面都撑饱了。留着晚上吃吧!”我说着,然后把饭盒放进抽屉里。和平时一样,躺在床上午睡。不同的是,心情很舒畅,因为我知道,覃熙一定已经不再生我的气了。
第二天下午没课,所以几乎整个寝室的人都赖在床上睡着。直到快四点钟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接,都只是躺在床上埋怨电话。后来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凌澜,不会是你女朋友吧?”我这才连忙跳到桌子上,提起电话,是怡婷的声音。她问:“你现在能不能出来一下?”我说“什么事?”她说:“有急事,你快点,我在楼下等你。”说完,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听她的语气,似乎不一般,所以匆匆穿上衣服出去了。见到她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而是拖着我去了学校的礼堂,那个时候,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昏暗的空间,安静的能让人想起日本的灵异电影。
“凌澜,我有件事想问你。”她郑重其事的语气让我感觉极不自然。
“什么事?你说吧!”“周铁的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她说话时,双目凝视着我的眼神,像是要扼杀我心中一切的谎言。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那天下午,我听见你说晚上九点和他在那里单挑。”她眉头紧锁的望着我。
我毫不在意的反问她:“那又能说明什么?”“可是周铁为什么第二天就消失了呢?”在她的话音过后,四壁传来蜂鸣般的回音,我在那回音中沉默了好一阵,随后长吁了口气,转身避开她的眼神,小声说:“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骗你,你的怀疑是对的。”“那周铁现在在哪里?”她迫不及待的问。
“现在吗?”我的脸上是一丝莫名的微笑,声音低沉的说:“大概在那个湖底吧!”“你是说”她充满惊异的眼神望着我。在她的话语还为结束时,我便轻轻的点头“不错。”“为什么?”她显然惊诧不已,依然是用费解的眼神望着我。
“我也不想啊!”我像是忽然变得莫名的暴躁,也许是因为她又提起那个我讨厌的人,那个早该和他的躯体一样完全消失的人。“是他逼我的你明白吗?如果我不杀他,他一定不会让我又好日子过。”“可你为什么不报警告他呢?你这样是犯法的啊!”“告他恐吓吗?我有什么证据?”我背过身去,用手揉捏着额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你你去警察局告我吧,我不会怪你的。”“你明明知道我不会那样做的。”她说话时,眼眸中是颤动的晶莹,是忧郁又无助的神情。
我沉默,然后转身走了,一个人默默的回宿舍,心中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那天之后,我的心情变得很糟糕,除了上课,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待在宿舍里,没再见过怡婷,也没去找覃熙,生活枯燥得就像嚼稻草的味道。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毕业。记得离校的那天,很早,天空依然是深沉的蓝黑色,迷茫而深邃。那天,我没与任何人道别,而是一个人匆匆的离开,在火车站的候车室一直坐到下午,然后随着拥挤的人群涌向站台。
坐在车厢里,望着四周都是忙着跟亲友挥手道别的人,不禁感到自己的可悲,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在一声汽笛的鸣响之后,火车缓缓的开动了。猛然间,像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外恍过。我转身,把头探出车窗,看见她——怡婷,她四处的张望着,然后视线突然间停在了我的身上。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她。她也如我一般沉默着。不知为什么,在看到她流泪的那一刻,我的眼泪也不禁滑落眼角。渐渐的,也不知是因为眼泪,还是因为我离她越来越远,我眼中的她越来越模糊。
火车越来越快。怡婷、那个站台、还有那座城市都渐渐的消失在远方。我没有说再见,因为那时,我已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想对那座城市说再见。
那一刻,我想,也许有生之年,我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城市,也或许,再也见不到怡婷、覃熙,还有那帮相处了四年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