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赌命
京城百姓本就好事,而作为独一无二的报纸,李凤玉想要引导舆论走向是很容易的,所以在中国日报的连番热炒之下,这场对决迅速升温。
因为那一幅幅写真素描,江俞佳成了无数青年风靡的偶像,就是不认字的也都会买一份报纸珍藏起来,所以中国日报的销量大增,翻跟头似的增。
初九,比赛没有按协定如期开始,因为广大人民群众的要求实在是太强烈了,而实际上,这也是江青海和张万林两人都想看到的局面,于是自然凡事好商量,
初九,在比赛开始之前,应广大人民群众的强烈要求,江青海和张万林两人达成了新的协议。
新协议的首要一条自然是比赛延期,但在延期的时间上,江青海的态度极为坚决,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必须定在正月十二之前。
张万林也知道江青海是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让步的,因为正月十八,各个行会就要开始选举,江青海需要一些时间让这件事发酵,所以是绝不会让步的。
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也就没什么好争的。除了这个,其他的江青海一切好说。
除了重新确定比赛日期,余下的就是怎么把这场比赛量化,增加广大人民群众参与的积极性。
最后,双方商定:比赛分为三场。
既然江青海公然宣称江俞佳如此厉害,那就要让别人占些便宜,所以江青海一方,江俞佳一人参加三场比赛,而张万林一方则最多可以三人参赛。
张万林占的便宜不止这些,由于三场比赛的内容不同,所以,张万林一方可以分别派不同的人参赛就占了极大的优势。
对这个,张万林并没有多想,这一来是因为他根本不相信江俞佳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二来是因为江青海和他不一样,出发点就不一样,所以江青海是不会看重这场比赛的输赢的。甚至,对于新定的协议,张万林还认为这是江青海给自己的回报,因为原本几乎没什么希望的江青海要是在行会选举中击败李匡泽等人,那得到的利益是远远不止一万两银子的。
他张万林是谁?是王元程的大女婿,江青海会做人,自然要给他张某人这个面子。
对于各个接受赌注的档口,赔率大小就是按输赢的场次定的。
本来,过了初五,年味就会慢慢淡了下来,但因为这场比赛,京城的热闹又开始酝酿,而且看样子,似乎比过年还要让京城的百姓兴奋。
实际上,对这场比赛最后的结局,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包括张万林在内,人人都是雾里看花,因为人人都以为有自己的理由。
赌江俞佳输的,想法和张万林差不多,但对于中国日报热炒这件事,也让不少人心里画魂,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事,像李匡泽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普通的老百姓,那是千古一理,不论怎么热心,结果都是陪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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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看着李凤玉,陈海平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大新闻,陈海平是刚刚知道的,这些天,他的心思都在土地改革试点这件事上,立法开议他都没怎么关注。
陈海平叹气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看到李凤玉眼中含泪,他想说的话就说不出口而叹气。
李凤玉热炒江俞佳,固然是大方向正确,但时间不对,这把立法开议这么大的事儿给弄得悄无声息。
没就没了吧,陈海平站起身,亲自给李凤玉倒了一杯茶水。
握着热热的茶杯,李凤玉带着泪笑了。
实际上,虽然耽误了少爷的事,但李凤玉心中依然是高兴的,因为报社竟然开始挣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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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日报转向了,但已经无济于事,在这件事落幕之前,李凤玉本事再大也没用。
赌赛继续升温,紫禁城的殿阁之中也照常开议。
初十,《物权法》审议通过。
其实,把《物权法》放在首位,象征意义要远远大于实质意义,因为在土地产权明确之前,《物权法》不可能实施。
通过的《物权法》现在只是大致的骨架,主要的基本精神有两个,一个是私有产权的神圣性,一个是私有产权的明晰性。
对第一个基本精神,当然没有争议,但对第二个,是有争议的。自古以来,“家”涵盖了一切,在这个意义上,个人是没有财产的,财产都是家的。如果这个精神今后得到严格执行,那就会自然就会削弱“家”的力量。
有很多人感到不妥,但利弊他们一时都还衡量不好,所以虽然有争议,但反对的声音实际上并不大。
《物权法》审议通过后,紧接着要审议的是《监察法》。
《监察法》不是什么新鲜事务,论对官员监察之严格、体系之完备、投入的人力物力之庞大,大明朝绝对是冠军侯,是其他所有的朝代都远远无法比拟的。
大明朝之所以如此,这完全要归功于朱元璋。历史上,在所有的皇帝当中,朱元璋惩治贪官是最严厉的,其刑法之酷烈,简直骇人听闻。
明初承元末动乱之局,纪纲废弛,吏治败坏,贪墨成风,所以在洪武时期,朱元璋厉行严刑峻法,整顿吏治。
朱元璋一方面厉行严刑峻法,一方面也在体制上下功夫。
洪武十五年,朱元璋设立了都察院这一中央级的监察机构,将检、捕、刑、司等多种职能集于一身,其品级为正二品衙门,与六部尚书衙门品秩相齐。此外,朱元璋还建立了御史巡按地方的制度和六科给事中的组织机构,他们分别负责到各地考察和监督中央六部的活动。这些监察官们都被朱元璋赋予了极大的权力,有事可以直陈天子。
除了中央一级的监察机构,朱元璋同时还建立各省提刑按察使司的分巡道制度。这样,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就形成一个结构非常严密的监察网络,它们凌驾于各级行政机关之上,使之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官吏都受到了严密的监控。
从中央到地方,监察这一系统的组织极为严密,投入的人力物力都庞大之极。新审定的《监察法》其基本思路与大明朝并无二致,但其规模要比大明朝更加绵密和庞大。
新《监察法》和大明朝有一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附带通过的《政府人员财产申报法》。
在《政府人员财产申报法》的实施细则中,有几款最为重要。
其一,在所有领国家俸禄的部门都设置一个办公室,专门负责管理该部门内的政府在编人员的财产状况。
其二,该系统与中华行库合作,所有政府在编人员,其货币财务必须全部存入该办公室,日常所需可随时支取,但大额,必须说明其用途。
其三,所有政府在编人员,除货币财务之外,其他财务,如土地、房屋、古玩、字画等也需一一列明申报,转让变卖时务必在半月之内详细申报。此外,任何新增财务必须在三日内申报,以备审核。
其四,把政府在编人员分为四类,品级越高,受到的监察就越严密,其中一至三品是最高级监察级别,四至六品是第二级监察级别,七至十品是第三极监察级别,十一至十三品是第四级监察级别。
其四,凡是发现政府在编人员其个人和家庭的消费超过他们的收入,那全民都有举发的责任和义务。相关机构接到举报,必须备案和进行核查。
《政府人员财产申报法》是空前的,当陈海平提出来时,鹿继善、徐光启等人立刻傻眼。在清楚了大致的条文之后,对陈海平的深谋远虑,他们再度叹为观止。
《政府人员财产申报法》当然是好极了,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好东西多了去了,问题是好东西能不能有用。如果没用,东西再好也一钱不值。
如果是在大明朝,有人想要把《政府人员财产申报法》付诸实施,那他们只能赞叹这些人勇气可嘉,却丝毫也不会认为有成功的可能。
但,他们的新国家,中国不一样。
陈海平绝对有力量可以占据更广大的土地,但却只占据了山西、山东和北直隶这三省之地。以前他们想到了一些别的理由,而现在他们又知道了一个理由,那就是为了实施《政府人员财产申报法》。
现在九成的官都是陈海平带出来的嫡系,而这些嫡系又大都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所以实施《政府人员财产申报法》最大的阻力也就不存在了。
这要是在大明朝,不要说捣乱,就是不配合,这个《政府人员财产申报法》也是绝对施行不下去的。
陈海平一定深切地意识到了这个,所以把大明朝很多极有能力的官员都放走了。以前他们对此多少有些不解,还以为陈海平是出于权谋上的考量,但现在他们知道了。
对这个《政府人员财产申报法》,商人们喜忧参半。喜之喜,是因为今后“官”要想再勒他们的大脖子就难了;忧之忧,是他们今后想要来个官商勾结也难了。
当然,商人们也都明白,他们的权力就是提建议,至于别的,那还是不要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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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所以为亲,稀也。如举国皆兄弟,则举国皆路人。太祖定鼎,宗亲不过百十人,而今,枝蔓相连,宗亲之数已过五万之众。太祖定鼎 至今不过二百五十余年,宗亲之数却翻至五百倍之多。以此为速,若再过二百五十年,则宗亲数当为两千五百万。矣乎,至时,举国何养?……为社稷计,宗亲当如勋臣,择一人以继之,余者为常人,令其各安生计……而今,国事艰困,宗亲食国家优禄,理当为国事分忧,故臣意为宗亲禄米当如官员同……”
正月十一,紫园,浙江道御史蒋万元正在发表他上的《削宗亲禄米疏》。
对这个《削宗亲禄米疏》,在场的内阁六部、九卿科道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心里全都赞同,但心里赞同是一回事儿,表态支持又是另一回事儿。
蒋万元代表的是复社,而在朝堂之上,在外人眼中,复社和东林党是一体的,所以对不属于复社和东林党的官员,如果有机会借此打击东林党和复社,那他们自然不会赞成这个《削宗亲禄米疏》。
原本这是个好机会,是联合宗亲打击东林党和复社的好机会,但奈何,现在的宗亲太不争气,几乎没有什么力量了。
复社这般家伙虽然年轻,但也聪明的很,他们把宗亲和勋旧区别对待,这就使得勋旧保持中立,坐壁上观。
勋旧和宗亲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勋旧在军队系统始终都有很大的力量,军中的各级官员属于勋旧的很多,像现在的江南,尤其是南京,有相当一部分军事力量就掌握在勋旧手中。
珠帘之后,周皇后神色木然,她已经有点麻木了。
各衙门口的官员底定之后,周皇后发现她的影响力又没了,她说的话就是屁,而且连放出来都不容易。
这才几天,因为晋王世子朱求佳闹出来的事儿,现在已演变成全民声讨宗亲之势,要求限制宗亲待遇的呼声火热无比。
周皇后当然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她也知道茶楼酒肆,街谈巷议,有很多人在给百姓讲课,说的就是蒋万元在《削宗亲禄米疏》中的意思,但这些民间的讲师又与蒋万元有所不同,他们在最后都会归结于一句话:这些负担都是要由老百姓来负担的。
周皇后更清楚,若当真按这个《削宗亲禄米疏》的意思办,那她这个监国皇后就更是个摆设,今后再不会有人真的支持她,人人都只会利用她而已。
洋洋洒洒发表完演讲,蒋万元绷着脸,退回班列,殿阁之中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向珠帘射来。
由于珠帘距周皇后近,而离众臣远,所以周皇后看外面看的清楚,但外面的人看周皇后则模糊的很。
看到众臣的目光都向她射来,周皇后如坐针毡。满坑满谷的大臣,她这个监国皇后竟然没有一个可以求助的。
“皇后,臣有本奏。”忽然,有人高声道。
总算有人出声了,周皇后不觉松了口气,这个沉默的气氛实在是让她太难堪了。
说话的人是温体仁。
对温体仁,周皇后一开始是极为恼怒的,但后来,她发觉温体仁虽然举荐了钱龙锡,但温体仁却和东林党跟复社、以及任何一派都不沾边。
总之,温体仁最后给周皇后的印象是大公无私,所言皆都是于国有利的,好像是个圣人一样。
周皇后曾让父亲试探招揽温体仁,但却碰了一鼻子灰。温体仁不鸟那些拉帮结派的大臣,但也同样不鸟她这个监国皇后。
温体仁要说什么?自从举荐了钱龙锡之后,温体仁就很少说话了,这个时候又突然冒出来是什么意思?看着温体仁,周皇后心中忽然忐忑起来。
“温大人,有话请讲。”愣了片刻之后,周皇后道。
温体仁躬身一礼,道:“皇后,臣以为蒋大人所言皆切中时弊,但臣还是有一句话想问一问蒋大人。”
“温大人请问,哀家也想听听温大人的高论。”听到前半句,周皇后的心沉了下去,但听到后半句,她的心就又浮了起来,不知道温体仁到底是什么意思。
“蒋大人。”站直身躯,温体仁向蒋万元看去。
蒋万元从容地走出班列,躬身一礼,道:“温大人垂询,下官洗耳恭听。”
温体仁正色道:“如今国事危殆,蒋大人忧国之情,本阁钦佩。蒋大人所言确是国之重弊,但本阁以为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蒋万元一听,心就是一突突,心道这个老家伙真敢把事情挑明?不敢,老家伙又没疯,怎么敢提这个?
蒋万元一笑,道:“温大人,下官洗耳恭听。”
温体仁神色不变,问道:“国库空虚有两大弊端,现在蒋大人说出了其一,但不知蒋大人知道其二吗?”
“下官不知,请温大人明示。”蒋万元神色不变,从容地问道。
阁臣都站在最前列,钱象坤和吴宗达相互看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鄙视之意。
钱龙锡发现何如宠向自己看来,脸颊不觉有点发热。虽然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但他是东林党的领袖,所以在外人看来,他当然脱不了关系。自然而然的,蒋万元无耻,那他也跑不了。
钱龙锡苦笑。
钱龙锡苦笑,但其他的东林党人眼中却大都难掩兴奋之色,因为温体仁这个老家伙要是敢捅这个马蜂窝,那就有好戏看了。
温体仁道:“听说蒋大人家中有良田百顷,但不知所纳粮饷几何?”
温体仁说完,蒋万元的脸立刻绿了,原先的那股从容劲一点也看不见了,他万没想到温体仁竟然会如此的不留情面。
蒋万元支支吾吾,难堪极了,但温体仁这时已经不看蒋万元了,他转身面对珠帘,躬身一礼,道:“皇后,江南豪门十之八九皆有隐匿土地,此弊之重不逊于供养宗室。臣以为若欲国家振衰起弊,除此两弊缺一不可。”
温体仁说完,周皇后恨不得扑过去,抱住温体仁啃上几口,但周皇后却不知,温体仁这是在赌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