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淙也的决定，白枝还不知道。
    此刻，她正站在展览馆里，看着陆皓那一堆木头、泥土、草料堆成的艺术装置。
    眼神复杂。
    陆皓即将要退隐，这无疑是今年艺术圈内最大的新闻。
    而陆皓将要在退隐之前，举办一场画展。
    这场画展，无数双眼睛盯着。
    白枝办公室的角落里，有一个大箱子，里面放的都是写给阿兰雅的信。
    他们大多是各大艺术学院的学生，还有艺术爱好者，也有陆皓个人的粉丝。
    他们写信给阿兰雅，讲述他们为何喜欢陆皓的作品，还从专业的角度解读陆皓的作品。
    他们都希望阿兰雅能把这次展览办好。
    所有的压力都落到了白枝这位总策划人的身上。
    白枝从“鲸落”装置前移步，向展览馆深处走去。
    一幅幅作品在白枝的眼前掠过。
    那是陆皓为这次画展准备的几十幅绘画作品。
    白枝停步在一幅画面前。
    画面中，是一个穿着西方古典服饰的青年，挥舞大剑，刺进了一个老人的身体里。
    陆皓给这幅画起名叫做“俄狄浦斯”。
    白枝己经不止一次看到过这幅画。
    她知道，“俄狄浦斯”的典故自古希腊戏剧《俄狄浦斯王》。
    画面中的这一幕，挥剑的青年是俄狄浦斯，被刺死的老人是他父亲。
    这幅画的意思是，弑父。
    而在这幅画旁边的，则是另一幅用相似笔触绘制而成的画作。
    只不过这一回，被杀死的不是一个老人，而是一位年长的妇人。
    这幅画起名“俄瑞斯忒斯”，同样出自古希腊戏剧。
    意思是，弑母。
    陆皓的父亲陆江，己经被王姣用一把水果刀捅死在了医院里。
    而他的母亲柳明月，也因为做下的坏事败露，被关进了监狱，难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而在此刻，陆皓却要画下杀父弑母的两幅画。
    这无疑是他跟父母的决裂。
    “把陆画家的那幅《备孕》，挂在这两幅的后面吧。”
    白枝对员工吩咐道。
    说完，她接着往下走。
    那画着一尊木雕弥勒，里面有金块漏出来的，名叫《现世报》。
    一间豪宅里，一堆衣服裤子在跳舞，唯独不见一个真人，这幅画名叫《家族梦》。
    用素描画出的一沓《新生儿出生证明》，被陆皓起名为《钞》，钞票的钞。
    这样的画作，好几十幅排布在一起。
    白枝从头看到了尾。
    她站在最后一幅画的旁边，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白枝轻叹了一口气。
    陆皓不肯跟她明说，却把自己的意思写在了作品里。
    那几十幅画作，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它们作画的材质，全部是云南森林里的天然材料。
    “画板/画框：菌培木。”
    “颜料：植物花瓣、巨菌草。”
    白枝明白了。
    陆皓想要分解的，不只是他对白枝的一个恶念，不只是那些一品红花瓣。
    而是，要让承载着陆皓过往的所有画作，全部都随菌菇分解。
    那个艺术装置名为“鲸落”。
    在大海中，一条鲸的死去，会滋养一片海域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
    鲸落，是鲸的死去，却也是鲸的回馈和重生。
    而陆皓的这场画展，是陆皓，也是陆家的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