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修房子干啥子，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晓得还有几年光景，别浪费了钱哩。等老头子走了，这老院子也就没人住咯。”许冬如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只要是自己会花到孩子们钱的地方，他一贯都是这个态度。
    许轻知知道阿公是心疼钱的。
    她说道：“翻修不会花多少钱的，给你在房间里装个卫生间也方便。”
    “我不搞，这老屋子我住着舒服。”许冬如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最近天冷了，他的眼睛就容易落迎风泪。
    许轻知也只能暂时放弃翻修房子的想法，很多人对老房子有情怀，哪怕是破旧一些，自己住着也觉得舒坦。
    现在离上一世阿公出意外的时间还早，她旁敲侧击下，等阿公自己愿意了，再动翻修房子的念头。
    “行咯，那就先不翻。”她应着阿公的话，在屋子转了转。看到那一罐菊花都没怎么动，一罐蜂蜜看起来也是没动的样子。
    她也不问为什么阿公不经常喝的话，自己拎着水壶在水缸里打满水，放在灶上烧。
    屋子里只有一个发黑的红色塑料杯，还有一个磕了好几个角的陶瓷杯，白色杯面上是红色的五角星。
    她拿了个盆，从灶旁边打了热水，兑了些冷水洗杯子。
    许冬如在门口坐着，起初没听见，他年纪大了有时候也耳背的厉害。等听着什么嘻嘻索索的水声，走进屋子一看，孙女正在洗杯子，盆子里洗的水都发黑，脸上一讪，赶紧道：“你别搞，这么冷的天，袖子打湿了去，得发烧感冒。小时候你一玩水，就发烧，有一回子烧了三天都没退，我和你阿婆都怕你会烧坏了脑子哩。”
    许冬如直接把盆都给端开走了。
    许轻知正洗着杯子呢，满手的泡泡临在半空中，无奈笑道：“阿公，我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许冬如端着盆子，看着眼前已经比他还要高一点的人儿，“你在阿公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去去去，出去，阿公自己洗。”
    许轻知举着自己泡泡的手，“阿公，你总要让我清一下手吧。”
    老头一愣，许轻知伸手把盆子拿回去，继续洗，刷刷两下洗完了。
    许冬如还想说点啥，许轻知把他往外赶：“阿公，你去门口坐着，我洗好杯子，给你泡个蜂蜜菊花茶。菊花茶对眼睛好，你每天泡一杯喝喝看。”
    许冬如眼睛一热，加上这两天迎风泪多，眼睛更加难受，喉咙哽了一下，应着：“行哩。”
    他往外走，背对着孙女，坐在椅子上，拿出帕子擦擦眼角。老婆子去世了，家里就他一个人，他眼睛不好也就将就过着了。
    不想跟儿子一块住，也有一点是怕儿媳妇嫌弃自己老了不讲究卫生。
    但他现在也一把年纪了，就是过一天是一天，哪儿还有心思搞卫生，把家里里外外收拾一遍，能有个遮风挡雨住的地方就成了。
    以前轻知小时候总赖在他和老婆子中间睡，不肯自己去睡觉。
    那会子他就说，你现在是年纪小不嫌弃阿公，以后长大了，就晓得会嫌弃阿公阿婆咯。
    小个儿轻知鼓着脸，噘着嘴说道：“我才不会嫌弃阿婆阿公呢，长大了更不会。”
    他和老婆子都爱这样逗几个小娃娃玩，家里那些小不点啊都说过一样的话。
    可也就轻知和子君是真的不嫌弃他咯。
    上回子大孙子带着孙媳妇回来看他，待了几分钟就走了，说屋子里一股子尿骚味闻不得。
    老房子的厕所在后面，夜里上厕所不方便，他就在房间里放了个尿桶。
    他后头因为这句话，把尿桶放后面不用了，回回晚上起来去后面上。可实在太不方便了，就又还是用回了尿桶。
    “阿公，蜂蜜菊花茶泡好了，给你，我兑了一点冷的。可能还是有点烫，你喝的时候小心点。”
    老头子从回忆里出来，看着眼前贴心的孙女，只觉得十分窝心，这世上就没有比他乖孙女更好的咯，十个儿子都比不上。
    他接过杯子，叹气道：“阿公老了，过一天是一天。家里是脏了些，你可别嫌弃阿公。”
    许轻知脸色一板：“阿公，下回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可就要生气不理你咯。”
    “好好好，不说了。”老头子笑着答应。
    这时，从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哎呦，这不是轻知嘛，来看你阿公啊。”付桂英走了进来，旁边还有许富文。
    许轻知虽然不喜欢二伯母，但该有的礼貌还是有，“二伯，二伯母。”
    许富文带着金属框眼睛，一贯的严肃脸，点了点头。
    许冬如想起那天的事，不太高兴，问：“你们来做啥子？”
    许富文的诊所今天空闲着，媳妇之前就闹着要去三弟家帮忙，让爸去说一声。
    今天又听说三弟家在谈固定招工的事，没喊她去，心里不痛快，非要闹着让他跟着一块来再找老爷子说道说道。
    以前三兄弟，就他赚钱最多，前阵子给儿子贷款买了京都的房，手里积蓄所剩无几，儿子那边还要他继续帮衬，桂英也有想法多赚一些。
    眼下，轻知就在这，他那些话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在晚辈面前拉不下脸面。
    许富文开口道：“爸，我就是和桂英来看看您。”
    许冬如轻哼一声，他二儿子来看他倒是有的，二媳妇除了一大家子人一块吃饭的时候，其它时候是不会来的。
    他心里清楚，所以说什么来看他，他可不信。
    付桂英伸手扯了他衣服一下，示意他说事，看他半天不吭声，干脆自己说着：“爸，之前不是让你跟富强说，让我去他家帮忙摘菜嘛。富强也一直没来喊我，我今天听别人说富强招固定工了，工资开的可高了，一周还能休息两天。”
    许冬如就猜到了是这个事，上回二儿子跟他说了以后，他索性干脆避着不去富强那，天天去水库钓鱼。想着二儿子要是再来说这事，他就说自己没时间。
    他不高兴道：“你找富强去，找我这个老头干啥子。我最近忙着钓鱼，没那闲工夫管你们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