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的骨灰在天梦山庄。”
    苏老爷子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病房里忽然扬起一道冷风。
    苏琉璃浮在半空中，不可置信道：“怎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小柔可是你亲外甥女，你把她扔到那个荒凉的墓园，肯定连去看得人都没有！”
    苏利刚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能感受到房间的空气很不对劲。
    偶尔脑袋上还会有种被砸的错觉。
    老人微微抬头，一双深陷下垂的眼睛在屋里四处乱看。
    盛千鱼一直保持沉默站在旁边，直到苏琉璃抠出第6颗假牙准备砸人时，她出声制止了。
    “琉璃奶奶，您想成为豁牙老太太吗？”
    再做一副灵体专用假牙，她至少需要一个月。
    正在气头上的苏琉璃一听这话，吓得赶紧落地，开始找刚才扔出去的假牙。
    “辣可负行！”老太太嘴巴漏风。
    一边找一边拿手帕擦，生怕回去被老鬼们嘲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回嘴里。
    盛千鱼：“……”
    她想说要不洗洗再用？
    结果刚张开嘴，对方已经全部塞进去了。
    罢了，细菌对鬼无害。
    衣摆被人拉扯，盛千鱼往下看，一只皱巴巴的手拽着她衣角。
    苏老爷子面色不佳，皱眉靠近她，声音极小，好像害怕被别人听到似的。
    “盛小子，我已经把小柔的事说了，你…你能不能让她离开？”
    他还想多活几年。
    盛千鱼瞥了眼旁边还是奋力装假牙的老太太，转头道：“您亲自跟她说吧。”
    苏利刚僵住：“！”
    他环顾四周，屋内冷风已停止，根本不知道他那个胞姐在哪儿。
    “……姐？”苏利刚随便扭向一处，试探性喊了声。
    苏琉璃气急败坏地嗷了一声。
    盛千鱼像个面无表情的翻译机器，对苏利刚说：“您刚才对着琉璃奶奶的屁股。”
    苏利刚：……
    “她一受惊就会放屁，所以~”
    苏利刚：！！！
    后半句盛千鱼没说，但病床上的老爷子面容僵硬，下垂的眼睛瞪成了铜铃。
    很亮，很大，应该是听懂了。
    想到林美依还在家里等着，盛千鱼朝电视方向跟苏琉璃道别，随即又对苏老爷子说了再见。
    转身往外走。
    苏利刚一看她要走，着急忙慌地喊她，声音秒变电音。
    “盛~盛~盛小~子！你走了，我~我~我嗝…怎么办？”
    正要拉门的盛千鱼停下动作，没有回头，轻声淡淡道：“不用担心，琉璃奶奶骂完就会离开。”
    她一走，病房里只剩下一人一鬼，两个老人对着空气大眼瞪小眼。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苏利刚觉得整个病房透着刺骨的冷。
    他躺进被窝，将被子拉到鼻子，只露出一双浑浊又复杂的眼睛。
    “我，我都告诉你地址了，你还是赶紧去看小柔吧。”
    浮在半空的老太太瞪着苏利刚，冷嗤道：“你等我找到小柔，再回来折腾你！”
    一阵冷风，从苏利刚面前吹过，荡起灰色窗帘，很快又恢复平静。
    试着在屋里骂了两声，并未发现冷风浮动，确认苏琉璃已经离开，床上的老人浑身一松，捂着胸前大口大口地喘息。
    经过今晚这番折腾，苏利刚决定明天去寺庙住一段时间。
    突然提起纪小柔，他猛然想到一件事，双手扶床，颤颤巍巍地坐起来，望着窗外发愣。
    “既然苏琉璃能成鬼找过来，那……那纪小柔会不会变成厉鬼去报仇？”
    苏天成推门进来时，正好听见老人的嘟囔声，他边往床边走边问：“爸，你在说什么鬼？”
    苏利刚闻声回头，脸上还是一副惊惶未定的表情，宴会前还各种恼怒这个混账儿子，现在全抛到脑后了。
    他得去住一段时间，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那边的人，让对方多加注意。
    “天成，你明天就送我去天祥寺！”
    “明天您不是要跟廖叔吃饭吗？”苏天成疑惑。
    此刻的苏利刚像炸毛的公鸡，终于逮到一个能骂的人，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吃什么吃！老子差点被鬼吓死，你还关心明天饭局的事！滚滚滚！”
    苏天成习以为常地耸耸肩，随意道：“行~明早就让管家送您去。”转脸就走。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他藏在市郊的女人。
    这么晚她怎么会打电话？难道出事了？
    苏天成脸色一变，步伐逐渐加快，连走廊上的妻子喊他都没理会，匆忙离开医院。
    ***
    回到盛家已经将近12点了。
    大厅的黑色真皮沙发上，一个女人倚着靠垫闭目而眠，不知在那里躺了多久。
    佣人看到他们，露出笑容，正要开口叫醒沙发上的林美依，盛霆抬手制止了她。
    “小鱼，你回屋休息吧。”
    盛千鱼站在大厅中央，看着林美依熟睡的侧脸，弯弯的柳叶眉蹙在一起，看起来睡得不踏实。
    她想跟妈妈说晚安。
    最后什么也没做，轻声道：“爸爸晚安。”
    盛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对她点点头，转身走向沙发，弯腰把林美依轻轻抱起回房。
    因为林美依喜欢一楼，所以只有盛家孩子的卧室在楼上。
    这个时间，盛泽礼和盛淮之应该已经休息了。
    盛千鱼的脚步声很轻，等她进了卧室，关门落锁，相隔十米外的房门开了一条缝隙。
    屋内冷色调的灯光投在走廊上，身着睡衣的盛泽礼从卧室里走出来，狭长的眼眸里是难以捉摸的神色，望着那扇门久久不语。
    随后，悄无声息地回了房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洗完澡，盛千鱼身着休闲中性墨色真丝睡衣走出浴室。
    乌黑的秀发随着走动在身后轻轻摇摆，白皙的皮肤，因为热气透出淡淡的红润，异色瞳孔泛起波动，眉心红痣把人衬得似妖非妖。
    盛千鱼捂嘴打了个哈欠，默默钻进被窝。
    她一超过12点就犯困，之前墓园的吐槽大会为了迁就她，愣是把时间定在晚上10点。
    今晚没去参加，不知道这次是哪家大料。
    关灯，闭眼，缓缓进入梦乡。
    这时，房间里响起一道刺耳的信息提醒声，把即将进入深睡眠的盛千鱼吓得一愣。
    一脸懵懵然，她睡前没有关手机吗？
    摸黑在床头找到手机，盛千鱼双目失神，很明显人还没有清醒。
    她模糊中瞥了眼手机屏幕，上面是一条微信消息。
    【狂躁小0：盛小四，明天上午10点，柳絮路的半岛咖啡馆不见不散，有事拜托。】
    盛千鱼实在太困了，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按下语音键，敷衍地回了句好。
    咚——手机滑落在地，秒睡。
    与此同时，冷峻的男人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双眸微怔，满眼嫌弃地盯着手机。
    两秒后，指尖再次划过那个短短的语音。
    【好~】
    里面传出一个清冷沙哑的嗓音，语调绵软无力。
    凌郁珩：“……”
    这小子是怎么发出这种音色的？！
    男人猛地一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摇摇头重新躺下。
    心想：只是病友，又不是做基友，对方就算穿裙子都跟他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