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林冷殇当值回府，便先去了静安院。
    老太太正由房嬷嬷陪着，在给水培观音竹修剪老叶。
    冬日里的嫩芽越发的少了，枯败的叶子老太太也不舍得全剪了，只将那发黄的部分修掉。
    林冷殇让项甲在外头候着，抬脚进了偏厅。
    他瞧老太太兴致正好，便只在远处微微拱手“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停了手中的动作，命嬷嬷将剪子端了下去。
    她想，孙儿晚间特意过来一趟，定是为了清婉那丫头，她想正同他讲讲其中的利害关系。
    “你房里出了那一通乱七八糟的事，让我如何能安”
    林冷殇倒也不急着辩驳，径首过去扶了老太太，往正屋里去。
    “天冷了，孙儿特意去街上买了热乎的野生炒板栗，您不是最爱吃这个么”
    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来，中间还搁着一个小小的暖手炉，包在旁边的炒板栗还是热乎的。
    老太太瞧着这份心意，还妥帖的用手炉温着，当即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她用手在孙儿的衣袖上轻拍了一下“你这个鬼机灵”
    房嬷嬷见状也露出欣慰的神色，二少爷果然来老太太这献殷勤了，她的清丫头有救了。
    她转身去屋内端了个小火炉出来，将炒板栗温上，又端了温热的桂花茶来。
    老太太向来爱吃这野生的烤板栗，若是吃的心情好了，此时祖孙俩再商量清婉的事，便多了几分胜算。
    老太太见孙儿只顾给她剥板栗，也不道明来意，她吃着板栗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给我说实话，屋里的通房是不是有孕了？”
    林冷殇沉默着点点头。
    消息被证实，老太太气得用手指着不懂规矩的孙儿“你呀，你……”
    “都怪孙儿莽撞”
    “那避子汤不是喝着吗？怎么还会有孕？是不是那丫头使了什么手段”
    林冷殇一听老太太要将责任推到清婉头上，便耐着性子解释。
    “这事不怪她，在兖州的时候，是孙儿没安排好”
    听得这解释，老太太更气了，“你还护着她”
    林冷殇便不好再多解释，虽然错在他，但解释多了，祖母只会更生气。
    见孙儿不言语，到底还是老太太开了口。
    “我知道你看中清婉那丫头，可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规矩人家定不会先弄出庶子庶女来，你二妹妹三妹妹还未出嫁，要顾及整个将军府的名声”
    “孙儿明白”
    老太太见他态度尚可，便接着委婉的道：“待日后正妻进了门，再叫她怀一个便是了”
    这相当于退了一大步，只要清婉舍了这个孩子，日后还是会给她个名分，留在将军府。
    老太太以为这算是目前很妥帖的一个安排了。
    满京城的勋爵人家，通房丫头抬了姨娘的都少见，更别说以后还允许她再怀孩子。
    林冷殇听出了老太太的言下之意，他反驳道：“这是孙儿的第一个孩子，还请祖母容她生下来”
    他知道清婉的性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实则骨子里有股倔强。
    若是这个孩子没保住，以她那钻牛角尖的性子，怕是会决绝的离开。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太太冷笑一声，“你糊涂啊，为了这么一个小通房，就要搭上整个将军府的名声，孩子以后会有的”
    自己笑着退了一大步，孙儿还不乐意，这是老太太没想到的。
    一个身份低贱的通房，竟让孙儿相护到这个地步。
    “此事你若下不去手，就由祖母来做这个恶人”
    “不可”林冷殇脱口而出，语气中带着怒意。
    这呵斥的声音，听得老太太愣了愣，孙儿何时用这个语气同她说过话。
    “你……”
    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老太太轻拍胸口，被气得不轻。
    林冷殇赶紧轻拍她的背，给她顺顺气。
    “祖母，你就容孙儿任性这一回罢”
    老太太怔怔的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无名无分的通房生下的孩子，别人会如何指摘他”
    “那孙儿便给她个名分”
    老太太觉得越来越离谱了，“正妻还没进门，你如何给她名分”
    “孙儿想着，先给她抬个妾室的身份，把孩子生下来再说，至于娶妻，这个不急”
    “你糊涂啊，有了孩子以后，正经人家的姑娘谁还愿意嫁过来？”
    林冷殇心想，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么。
    “实在没有合适的，不娶妻又何妨”
    “你……你要气死我”老太太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外头都说只有这个庶出的孙儿最像她的长子，如今看来，一点也没错。
    就连这不管不顾宠妾室的性子，也是一模一样。
    林冷殇见状，只能噤了声，轻拍主母的背，助她顺气，那过激的言语到底是没往下说。
    其实他还有个想法，给清婉安排个小姐的身份，首接娶回家做正妻。
    可主母寿宴时，好多宾客都见过清婉，这个事不好糊弄，只怕主母会更生气。
    小时候若不是祖母护着他，他早就去地下见母亲了，府里的长辈，只有老太太是真心待他。
    这虽然是他想做的事，但还得顾及祖母的感受，顾及整个将军府的名声。
    林冷殇保持沉默，老太太咳嗽不止。
    祖孙俩互不相让，僵在这里，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房嬷嬷见两人陷入了僵局，便端了盏温热的桂花茶过来。
    林冷殇接过茶盏，递给老太太，“祖母，您先喝口茶顺顺气”
    老太太接过茶盏，用茶水压了压，刚才气急，喝了茶水又咳嗽了几声。
    林冷殇忙轻拍她的后背，将茶盏又接了过来。
    过了一阵子，老太太才缓过来，她试探着道：“若我执意不肯呢？”
    林冷殇表情严肃，正儿八经的答。
    “那孙儿只能开府单过，同将军府撇清关系，什么狗屁名声，孙儿也是不在意的”
    听得孙儿要离府单过，老太太也来了气性。
    “好，好，好，我算是明白了，你是被那女人灌了迷魂汤了，既然如此，你还来问我做什么”
    林冷殇见祖母气极，只得缓和了语气，“祖母，并不全是因为她，毕竟这也是孙儿的孩子”
    老太太脑袋嗡嗡的，再也听不下去，她摆摆手，“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听，干脆回去吧”
    林冷殇无奈的摇摇头，今日怕是难以说服老太太了。
    他朝嬷嬷递了个眼色，轻声道：“回头，你劝劝她”
    房嬷嬷点头应了，林冷殇这才出了静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