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可儿被他眼睛里的冷漠惊到，没由来地感知到了危险的气息，本能往季挽身边靠去，手也轻轻捏住他的衣摆。
    两人的距离比刚才拉得还近，那股甜腻的玫瑰栀子味好像更加浓郁了，季挽心里有些烦躁，而且虽然没有依据，但他却明显感觉到路寂此刻的心情不太好，想到这里，那种萦绕在心头的躁意就更加让他心烦意乱。
    季挽把衣角从白可儿手里抽出来，语气不冷不淡：“学长找我可能有事，你先回去吧。”
    “啊？”突然被这么直白地说让她走，白可儿有一点儿懵，咬了咬唇：“那，外面雨好大，我没有带伞，季挽，你可以送……”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用这把伞。”
    清冷低沉的嗓音在上方响起，声线压得很低，也很有磁性，听得人耳蜗酥酥发麻，白可儿惊讶抬头，看到路寂那张脸，还是没出息地脸红了。
    目光下移，落在他递到自己面前的那把黑伞，慌得摆手：“这不好吧，伞给我了学长一会用什么。”
    “没关系，我那还有一把。”
    这回说话的是旁边的季挽，似是不想再站在这里纠缠，索性直接把路寂手里的那把黑伞拿过来，塞到白可儿手里。
    白可儿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黑伞，神情还有些懵。
    对面路寂跟季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一起，两个相貌同样出色的男生，画面和谐到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也是在这一刻，白可儿才突然察觉自己的存在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多余，不知道多余在哪，但似乎就是不应该再继续留在这里。
    把伞抬起来挡在胸前，虽然不太甘心，白可儿还是冲他们告别：“谢谢学长，我先回宿舍了，再见。”
    季挽抬起一只手懒洋洋挥着：“再见。”
    白可儿握紧胸前的包带，一路小跑着走到楼梯口，要下楼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还没到亮灯的时间，阴雨天的走廊光线更加昏沉，只有开着后门的那间教室斜斜投进一方天光，照在门口站着的两人身上。
    季挽仰头正在说着什么，突然抬手拨了一下路寂额前的头发。
    那个看起来冷得像冰，据说很讨厌跟人有肢体接触的校园男神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低垂着头安静看着他，那眼神怎么说呢，克制，纵容？
    像是夏季暴风雨夜里暗涌蛰伏的漆黑海面，又像是冬雪严寒中被热水冲泡开的一杯糖浆蜂蜜，满溢的柔情随时都要流淌出来。
    跟刚才那个简直像要刀了她的眼神根本判若两人。
    白可儿用另一只没握伞的手捂住嘴巴，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季挽拉着路寂走到他刚才坐的课桌旁，按着他坐下，又将他手里的纸巾拿回来，撕开透明贴口，抽出两张，小心贴在他湿得比较严重的肩头。
    他们身后就是硕大明亮的窗户，外面的世界已经被暴雨彻底倾覆，珠帘似的雨阵敲打在玻璃窗上，密集的沙沙声倒像是能舒缓人心情的白噪音。
    更加凸显出室内的和谐与宁静。
    一包纸很快就被抽完用光，季挽把最开始贴在他肩膀上吸水的纸巾撕开，白细的手指摁在上面反复摸来摸去，与其说是在试有没有干，更像是在上面玩。
    隔着一层快要被体温烘干的单薄衣料，在调戏那一方厚实坚硬，触感很好的肌肉。
    “干了吗？”
    路寂感受到在自己肩膀上漫不经心跳动的指尖，突然低声开口，嗓子略微透着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淋了雨的缘故。
    季挽这才收回手，身体后仰慢吞吞坐回去，单手撑腮看着他说：“干了一点，学长，你怎么突然会到我们教室，你知道我今天在这里上课？”
    季挽语气平淡，像是不经意地问起。
    路寂垂下视线，放在腿上的手指微蜷：“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上课，我今天也在这栋楼有选修课，下楼时随意逛逛，刚好就走到了这里。”
    季挽哦一声，懒懒地点头：“巧合啊。”
    路寂闻言抬头看了他几秒，映着窗外白茫茫的雨雾，季挽白皙的侧脸像是微微透着亮光，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刚才的女生……”
    “嗯？”季挽抬起眼皮，注意到他在看自己，也认真看回去：“你是说白可儿，我们班班花，今年差点就评选为系花了，漂亮吧。”
    路寂没有立刻回答，手里捏着从衣领处揭下来的纸巾，稍作停顿，语气微冷：“漂亮吗，还好吧。”
    季挽闻言略有些意外，轻挑起眉梢，笑着说：“白可儿还不漂亮啊，不愧是校园男神，眼光够高的，竟然连白可儿这样的都看不上。”
    路寂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唇角也缓缓扬起：“不是看不上，是真没觉得有多好看。”
    季挽来了点兴致，两手抱住椅背，下巴搁在手臂上，撩着眼皮笑盈盈地看着他：“那我可真好奇了，学长你自己帅成这样，在你眼里还会有好看的人吗。”
    路寂点点头：“有。”
    季挽“哦？”一声，笑意放大，好奇心更盛：“谁啊。”
    他真正开心的时候，眼角就会笑得弯弯的，露出像是小猫一样的可爱笑眼，眼尾的小痣殷红，为他整张脸都染上几分明艳。
    路寂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眸光深如渊海，将眼前的美色牢牢锁在其中：“你。”
    季挽讶异地朝他看一眼，稍顿片刻，突然“噗”地一声笑出来，抬手拍着路寂的肩膀：“学长你，觉得我好看，比白可儿好看？”
    似是不知道他为何笑成这样，路寂垂眸看着他，温声点头：“是，你很好看。”
    季挽笑得眼泪都要出来，眼尾洇出点湿意，手指在上面抹了一下，抬头看向路寂不解的目光，跟着点头：“嗯，我是很好看，学长真有眼光。”
    实话实说，虽然有点凡尔赛，但季挽是真的觉得自己长得比普通人要好看许多，至少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是这么夸他的。
    但那些人的夸奖对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甚至已经可以做到左耳进右耳出。
    可路寂的这句“好看”却给他带来全然不同的新鲜感受，直白朴实又毫不做作，最关键的是夸他的人是路寂啊，是被学校里那么多人追捧迷恋的校园男神。
    季挽承认这一刻他是真的被捧舒服了，即使男神只是客气或是场面话都罢，总之被夸的这一刻他是真的有被爽到就是了。
    经过这件事，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显比刚开始要拉近了许多，气氛闲散而舒适，即使都安静的不说话，看向彼此的眼神也不会有太过明显的尴尬和不自在。
    两个人都很享受目前的状态，靠在桌上懒懒望着外面的雨景。
    渐渐的，外面的雨势小了不少，雨声淅淅沥沥，减弱了许多攻击力。
    季挽扭头朝窗外看看，抬起双臂抻了个长长的懒腰。
    “学长，雨小了，咱们也回去吧。”
    路寂起身，在季挽伸手前把他的书包拎起来背在肩上，顺势把竖在桌旁的伞也拿起来，低垂着眼看向他：“走吧。”
    季挽看着他虚虚握在书包背带上的大手，手指修长，指骨像玉节，匀称漂亮，眨眨眼没有说什么。
    两人一起走出教学楼，站在廊下望着外面的雨幕，不大，但是不打伞一路这样淋回去，肯定也是一只合格的落汤鸡。
    季挽盯着外面的雨发呆时，身边的人已经撑开伞走下台阶。
    教学楼出口有六层台阶，路寂站在第三层，手里撑着季挽带来的伞，雨水淅淅沥沥打在深蓝色的伞布上，溅起啪嗒啪嗒的细碎水花，又顺着伞面慢慢流下，躺进湿漉漉的青石地砖上。
    伞布向上微抬，露出路寂大半张脸，雨后天青，烟雨朦胧，季挽感到的自己心在这一刻被什么重重勾了一下。
    他忽然有点明白偶像剧里那种女生经常为男主角心动脸红的场面了，如果男主角长着路寂这张脸的话，无论怎么悸动或许都不会让人觉得过分。
    “季挽。”
    雨好像又开始变大了，雨滴不停在伞上砸出声响，路寂又把伞朝季挽那边送送，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沉得有些温柔：“进来。”
    作者有话说：
    路寂：其实我更想听老婆对我说‘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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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教学楼前面的广场还有其他撑伞路过的同学，看到他们两个站在在台阶上，时不时小声轻轻议论着。
    夹着雨丝的风吹得露在外面的胳膊泛着凉飕飕的冷意，季挽不再磨蹭，猫腰钻进伞下。
    甫一进来，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就变得更加清晰入耳，滴滴答答，有书中描写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律感，还挺好听的。
    美中不足的是，这把伞明显是把单人伞，即使要两个人撑也该是两个妹子，或是一高一矮的小情侣们，紧紧靠在一起才不至于被四处倾斜的雨丝打湿。
    季挽一进来就碰到路寂的胳膊，他随即说了声“抱歉”，怕有洁癖的路寂会有不舒服的感受，默默往旁边挪开一些。
    只是这伞下的空间实在算不上宽裕，两个大男人再谨慎注意，也仍然避免不了肢体上有意无意的碰触。
    不知道是第几次撞到路寂，季挽再一次想往外挪开时，却被路寂扣住肩膀将他轻轻揽了回来。
    “别乱动。”
    路寂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伞下半封闭的空间内，听着略微有几分沉闷：“伞太小，淋湿了感冒就不好了。”
    季挽抬起头看他，路寂仍然直视着前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好像真的不在意这些不起眼的肢体接触。
    既然男神自己都无所谓了，季挽也便放松下来，感受到自己外面的手臂一直有零星的雨滴扑上来，凉沁沁的很不舒服，便不自觉往伞里的世界靠拢，靠着靠着整个人就挨到了路寂身上。
    他先是愣了一下，等了片刻，发现路寂并没有半分的不耐或是躲闪的意思，便更加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贴贴。
    路寂身上好热啊，贴在上面好暖和。
    不仅暖和，从刚才靠近路寂开始，鼻息间就隐隐萦绕着一种很好闻的香气。
    应该是路寂身上传来的，味道纯净，混着雨水的素冷，闻起来沁人心脾，让人着迷。
    他很喜欢这种味道，若有若无的闻着不那么过瘾，便寻着空气中的痕迹慢慢向源头寻去。
    路寂认真走着路，感到胸前突然一热，好像还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上面蹭来蹭去，握紧伞柄停下脚步，低头看去。
    “怎么了？”
    季挽的小脑袋从他胸前抬起来，鼻尖因为刚在粗糙的衣料上蹭过，刮出浅浅的粉色，此刻正像只觅食的小猫轻轻耸动着。
    “学长，你身上有一种味道。”
    路寂的喉结动了动，收紧握着伞柄的手：“很难闻吗？“
    季挽缓缓摇头，身体已经抽开退到旁边，半阖着眼帘沉吟，似乎是在细细回味：“不难闻，我挺喜欢的，你不知道，其实我有点狗鼻子，对气味什么的比较敏感，尤其闻不得女孩子身上的香水味，今天你来之前，我就在白可儿身上闻到了那种刺鼻的味道，所以后来才催着她走，哎，其实挺没礼貌的，但我当时闻那个味道真的很难受。”
    认识季挽这段时间，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其实季挽的声音很好听，嗓音柔润，吐字清晰，天生有些慵懒的声线让他说话的语速也不会那么快，慢吞吞的娓娓道来，听感很好。
    路寂每一句都认真听完，眼神柔下来，噙了点笑意：“自己的感受最重要，不舒服就不要勉强自己。”
    这话就说得很合他的心意，季挽发现在某些方面他跟路寂的三观好像还挺适配的，有时候他很随意的一句话，却能刚刚好的戳中自己内心。
    能交到男神这个朋友，真的是他这学期捡到的最大最宝贝的便宜了。
    两人沿着教学楼外的人工湖走了许久，白球鞋在灰色的石板路上踩出清脆的水花声。
    季挽被路寂半搂着，在雨滴敲击伞面的背景音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散聊着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宿舍楼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