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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就定在下午的五点五十八分,听说今天是大老板的成亲大喜日子,就连光屁股的娃子都学着玩儿起了家家酒,红皮鞭炮从村口延成了长龙一直通进基地,戈贡村家家户户也都挂了红热闹非凡,武装队多是些粗野男人,他们对漂不漂亮土不土的不太敏感,能做的就是搞的阵仗大点、热闹点,就这审美周寅坤看了都皱眉。
    距离婚礼还有半个钟头。
    此时屋内的沉静与外界形成对比,又被女孩欢喜雀跃的轻呼声打破,“哇——,夏!你今天真好看!”,说话的是莱雅。
    因为周六的上午有补习课,她跟阿耀这会儿才刚到基地,就想着来看看夏夏,门半掩着,在门口就看到了屋里的人,今天夏夏穿了件缎布褶皱肌理感的纯白长裙,领口刚好处于线条柔美的锁骨之下,露出白嫩透光的肩颈,袖口收成灯笼状蓬松随意的扎在手肘位置,为了避开孕肚,腰线收于胸下,缎带抽绳系好自然垂落,中间以白色山茶花作为点缀,纯洁优雅,少了些稚气多了分妩媚,好看极了。
    “莱雅,你来了!快进来!”,莱雅进来后,夏夏又向门外看了眼,起身关严了门,“你刚到吗?有没有看见周寅坤?”
    “是啊,我才到的,上午有补习课耽搁了,刚才到的时候看他在跟亚罗说话,阿耀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带我来找你了,怎么了?夏。”
    “没事,我就是问问”。
    莱雅摸了摸夏夏的裙子,面料滑滑的还有光泽感,她连连赞口不绝,“夏,这婚裙也太漂亮了,这么看还真添了不少女人味儿呢!”
    可夏夏的心思并不在婚裙上,她‘话风’突变,“莱雅,你带钱了吗?能借我点钱吗?”,想要逃跑也是需要跑路费的,若不是现在身上蹦子儿没有她也不会跟莱雅开口,之前已经连累她一次了,这次不管如何夏夏都不想再牵连身边的人。
    “钱?带了啊,不过,夏,你借钱干什么?”,莱雅没明白,也很疑惑。
    夏夏看了眼时间,现在距离婚礼还有二十分钟了,“莱雅,你什么都别问,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可不可以帮我这一次,求你了。”
    原因她不能说,如果说了莱雅就成了她的帮凶,倒不如被蒙在鼓里,至少不知者无罪,再加上现在阿耀会护着她,倘若周寅坤最后真的发起疯来,自己也已经逃走了,他即使抓了莱雅又能威胁谁呢,最坏的情况就是自己被逮回来,周寅坤真的用莱雅来作为筹码,那么到时候,自己也还有最后一张牌——
    莱雅若有所思,翻出自己的钱包,掏出了里面所有的钱,“夏,我这里有一万泰铢,够吗?”
    一万泰铢足够买一张机票,她眉心展开分毫,“够了,够了!谢谢,那个…莱雅,这件事谁都不要说,包括阿耀,知道吗?”
    “嗯,好,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莱雅应了句,她不知道夏夏要做什么,但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心里不由的打鼓。
    夏夏才把钱塞进帆布包,周寅坤就推门进来了,连门都不敲,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胸前的扣子依旧敞了叁四颗,松松垮垮的,袖子随便挽着,露出暴着青筋的粗壮手臂,即使是这么随意穿着,也掩不住他出众的外形。
    男人不耐烦的冲莱雅扬扬下巴,这意思是嫌她碍事,让她有点眼力价麻利儿的出去。
    这个莱雅当然懂,“夏,那我先去找阿耀,等会儿有时间咱们说。”
    夏夏点头,趁周寅坤斜眸目送莱雅出去的瞬间将帆布包往床头一角推了推。
    屋里只剩他们两人,周寅坤长腿几步过去,一把将人扯到身前,眼神从上到下捋了个遍,这兔今天这么一打扮,比平时还要漂亮,她黑色长发一半扎起,一半顺势散落在胸前,嘴唇就算没涂口红也挺红的,脸上就更不用说了,没化妆皮肤也是细嫩白皙的,他眼里的爱就快要溢出来,“你说说你,别的女人都喜欢教堂、海边私定终身,你倒好选个武装队,老韩他们没审美搞得那么寒酸”,也的确,之前说了让韩金文带着兄弟们把这儿弄漂亮点,结果不出所料,就乡土气息很浓重,可他们那些大糙老爷们儿还对自己的成果相当满意,大喜的日子周寅坤也懒得说他们,倒也接地气,就是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兔。
    “没觉得寒酸,这些足够了,我觉得挺好的,比起外面那些惺惺作态的场合,倒是大伙儿一起热闹热闹更轻松些,不需要那么多礼节也不用那么多规矩。”
    “你喜欢就行,不过有样东西一定不能少”,男人笑笑,从裤兜里掏出一只黑色丝绒的小盒,单手拇指向上一推,盖子打开,里面嵌着枚精美绝伦的戒指,戒环被细小碎钻镶满,主钻是一颗足有十克拉的水滴形艳彩粉钻,内部无瑕晶莹剔透成紫粉色,紫粉在粉钻中也是价值最高的,这颗粉钻是周寅坤用叁千万美金拍下的,又找到顶级珠宝师做成了这枚戒指。
    他轻轻抬起夏夏的手,将那枚璀璨夺目的戒指套在女孩纤细的无名指上,满意的翻来覆去看了看,称赞道,“好看,带什么都好看”。
    而周寅坤却没有给自己准备戒指,介于身份特殊,为了夏夏安全起见,还是不在外张扬有家有室的比较稳妥。
    她无光的眼里映着那枚光芒耀眼的戒指,内心并无波澜,当下不管他做什么,对于夏夏来说都是副虚情假意的嘴脸。
    带着层薄茧的手抚上女孩的脸,与那双透亮的眼睛四目相对,“夏夏,有没有要对我说的?任何事任何话,都可以,以后我们不可以有秘密,知不知道?”
    对周寅坤这个人夏夏已经彻底死心了,现在他不再是她的小叔叔,更不可能成为她的丈夫,她淡淡开口,“没有,我也没什么秘密,我的事你全都知道,不是吗?”
    男人挑眉,勾起一侧唇角,“也是。”
    “我倒是有要对你说的,你人是我周寅坤的。往后乖乖在我身边呆着好不好?你答应过我的。”
    夏夏淡漠的应了声“好”,没在过多回应眼前的人。
    *
    下午五点五十八分,响鞭的炸裂声伴着硝烟从村口迎进基地,基地内部更是声震天际,鸣炮九十九响,代表新人长长久久,平时婚礼的喜糖在这里则是换成了用红色糖纸包着的大烟膏,家家户户都有份儿。
    在基地自然规矩没有那么多,介于夏夏怀孕不能累着,也就省去了很多礼节,毕竟都是自己人,更多的就是基地里的兄弟们一起庆祝庆祝,讨个喜气。
    暮色渐晚,基地里满满的红布桌席,中间还起了篝火,主桌很大足能坐下十几人,除新郎新娘,其余则是韩金文,罗扎良,阿耀,查猜,卡尔,还有莱雅等人,你一句我一句热闹的很,只是今天少了一个人——亚罗。
    男人们坐一起自然少不了喝酒敬来敬去的,韩金文喝了口酒,面朝周寅坤,脸颊泛红的嘿嘿一笑,又轻轻舒了口气,“坤,不管怎么样,反正老韩我真心祝福你俩,我替你高兴,咱夏夏是个好女孩,人温柔,又懂礼貌,以后当了妈也一定错不了。”
    “老韩,你说你夸还不都捎带上,老大要是当了爸,那肯定也错不了啊,看老大对小夏夏无微不至的就知道了,多体贴”,阿谀奉承的是卡尔,中文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
    周寅坤看了看身边垂着脑袋红着脸的那位,动不动就臊的不行,脸都快扎裤裆里了,有趣,他一边摩挲着手里的杯壁一边说,“就她,一口一个要打胎,后妈还差不多。”
    话说一半,就能感觉到身边那道凌厉的眼神,不看也知道这是瞪他呢,死性不改,有话总不直说,老是私底下搞些小动作。
    听这话老韩吓了一跳,“什么?!夏夏,你可别做傻事啊,这打胎可不是乱打的,你要有什么你就跟大伙儿说,别想不开,这孕妇最容易抑郁了!”
    “没有,没有,我…开始是怕孩子有问题,检查过之后就没再提过了”,夏夏红着脸说的吞吞吐吐。
    “哦?是吗?看来不是你记性差,是我记性太好了,言犹在耳,历历在目”,周寅坤偏头,一手搭在夏夏的椅背与她距离拉近。
    在夏夏看来,周寅坤这种行为就属于无事生非,她懒得与其争辩,原本搭在孕肚上的手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大口,压了压干涩的嗓子。
    “好了好了,小两口儿打情骂俏的,要我看啊,这孩子好歹是留下来了,等以后生完估摸着夏夏还得继续上学,坤子呢大概也没时间看孩子,你俩就这样,把孩子往基地一放,大伙儿一块帮衬着,怎么咱们不得教出个精英来?”说到最后一句罗扎良则是自信满满,毕竟坤也是他跟韩金文带出来的,身子骨儿壮得跟头牛似的。
    闻言,夏夏更加坚定带孩子走是正确的选择,不然早晚也被操练成个冷血的怪物。
    “那要是女孩呢?也操练?不合适吧?”卡尔摇晃着手里拎着酒杯。
    “女孩怎么了?女孩照样教她拿枪开战机,多学点没什么不好,以后到哪都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
    周寅坤收回搭在夏夏椅背的手,拿起酒杯往嘴里送了口,懒懒往后一靠,睨着老罗。
    罗扎良的话合他心意,男孩女孩都一样,虽说他周寅坤的闺女没人敢动,可他总有入土的那天,所以多多少少也不能比她爹差太多,免得以后受欺负。
    夏夏已经听不下去了,“我看,开战机还是算了吧,再这么下去以后真要嫁不出去了”,她边说边挤出一脸苦笑,其实嫁不嫁人不重要,但终归是女孩子,总要有点女孩家的样子。
    “夏夏你就是操心,那我们姑娘看上谁那是谁上辈子修的福气,他敢不从?不行就跟武装队里挑一个,看上谁算谁,老的少的胖的瘦的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不比外面那些阿猫阿狗强?”
    老韩一席话周寅坤都蹙眉,武装队里这几块料,除了阿耀哪个让他省心了,不过阿耀年纪太大了,不知道的以为找了个干爹,他眼神扫过去,呵,人家都有心上人了,怎么好意思拆散呢,眉来眼去看着总觉得有点不顺眼,现在的阿耀眼里没他坤哥,都是旁边那死丫头,想着,男人不屑的从鼻腔哼笑出一声。
    “老韩,你这说的跟山匪选婿似的,咱们可都是一群绅士”,卡尔成天把绅士放嘴边,现在挑眉弄眼完全看不出他绅士。
    “其实我倒觉得,很有可能是男孩,我平时直觉很准的”,阿布语气认真的说。
    周寅坤督了眼阿布,后者会意为其斟酒。
    男人喝了口,转眸看去,与夏夏视线相撞,言辞挑衅道,“要是男孩就拿去随便摔打,给他改造成升级版周寅坤”。
    跟周寅坤说什么都是废话,夏夏瞧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也差不多了,她缓缓启唇,“我,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可以吗?”
    “可以,我们还要喝很久,没准儿还会喝个通宵,你可以先睡,不必等我”,男人双手抱怀睨着她。
    夏夏眸色微微颤动,躲开那道视线,点了点头。
    *
    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注意到了,今天的确没有武装军在巡视,而且亚罗也没在,就更没人监视她了。
    夏夏摘了那枚戒指放在桌子上,换了跟索拉要来的衣服,用绳子将裤腿处扎紧,防止山里的毒虫钻进衣服,听说运气不好还会遇到想要窥探山上工厂的敌对武装,那些人会专门抓山上的人严刑拷打,就算是想想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神色一变,夏夏迅速翻起了衣柜,抽屉,就在翻到第叁个抽屉的时候,果然里面有一把手枪,拿着这个,至少可以防身,即使最后真的被敌对方抓住也可以拼死一博,水、吃的、油灯、武器,都准备好后,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门。
    晚上的山里伸手不见五指,她一盏小油灯顶多只能看见脚下方寸之地,路又很陡峭,几次都险些摔倒,又怕碰到肚子里的孩子,万一真的磕碰到肚子,很可能会大出血,到时候就是一尸两命,心悬在胸口,寻思着她换了个方案,先走一定距离之后找个可以躲避的地方呆一宿,等待天蒙蒙亮的时候再继续走。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快两个小时,中途就已经摔过两次,身上脏兮兮的。
    本就大着肚子行动不便,此时脚下又不小心被树藤缠上,她重心不稳,整个人狠狠跌在地上,一瞬间油灯灭了,周遭一片漆黑,夏夏顾不得裤子被刮破小腿划伤出了血,也不顾手和手腕搓破了肉,泥土跟血混在一起,她紧张的先去检查自己的肚子,抚在肚子上的手将衣服蹭上血迹,狼狈极了,感受到自己的肚子没有疼痛感才安下心。
    她站起身时感觉到小腿的痛感,管不了那么多,继续踉跄着往前走,可刚才的油灯灭了,出门时着急,连火柴也忘了拿,现在没办法,只得摸黑前行。
    几分钟后身后淅淅的声音,让夏夏心头猛地紧了,一手捂着孕肚加快了脚步。
    而仓乱的脚步声带着树叶的沙沙声越来越清晰,温黄的光骤然蔓延到她身前,夏夏不由停下,双腿完全僵在原地,身后一个悠悠的声音随即刺进耳膜,“周夏夏,大喜的日子带着孩子上哪去啊?”
    夏夏压制着内心的恐惧,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周寅坤是怎么发现的,还是自己漏了马脚,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她破罐子破摔,直起胸慢慢转身,暗夜里与他四目交锋当头对面,“是你杀了爷爷,是你强暴了我,是你逼迫我给你生孩子,你恶心!你让我觉得恶心!”
    眼前的人穿着破旧的衣服,浑身蹭了不少土,像个乞丐,小腿的裤子破了能看到里面血淋淋的口子,手上也有血,还真是为了离开他连命都不要了。其实当天他就看到了阿布那通只响了一声的来电,而来电显示竟是泰国,按理说那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达戈贡村了,所以他早就怀疑了。
    周寅坤大步跨到浑身脏兮兮挺着孕肚的女孩面前,仿佛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他所有的气全消了,他拉上她的手臂,语气都变弱了,“跟我回去。”
    “放手!”夏夏猛然甩开攥着她的那只大手,一把大力扯掉自己手腕上的佛珠,黑色檀木珠完全散落,滚跌在满是泥土的地上沾着灰。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你的任何东西都让我觉得脏!”她每句都撕心裂肺,在山里形成空旷的回声。
    “周夏夏!疯了是不是!?”
    夏夏不受控制的笑了,笑的肆意,“疯?要论疯,我哪有你周寅坤疯啊?弑父杀兄!你有人性吗!”
    看来她确实都看见了,也不会跟他谈和,而周夏夏就相当于他心头长着的血肉,他怎么可能放她走呢。
    男人上前,大手捞过夏夏的后颈桎梏在身前,“我只问你一遍,跟不跟我回去?”
    由于过度紧张后背的汗寝室了衣衫,她眼睑殷红,泪在里面打转就是不掉出来,一字一字从唇齿间溢出,“不-回-”。
    周寅坤笑了,笑的慎人,“好,你自己选的,别后悔。”
    他松开箍着夏夏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与她中间空出块地方,此刻一个被打的狼狈不堪的男人被亚罗扔到夏夏面前。
    周寅坤满意的睨了眼一旁的冷面少年,“干得不错。”
    那人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沾满血,可眉眼间她一下就认出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阿伟哥哥!”夏夏瞳孔都放大了,震惊道。
    “周寅坤你说过放了他的,你——你骗我?”
    “怎么?心疼了?是你先出尔反尔,怎么还质问起我来了?”周寅坤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许嘉伟艰难抬头,眼前的女孩大着肚子,衣衫破烂,一时间他内心绞痛,最终他还是没能保护好她,“夏夏——,我没事”,说话间血从嘴里沁出来,牙齿被染红。
    这声“夏夏”,周寅坤听了就火冒叁丈,他狠狠一脚将许嘉伟的头踩在地上,使人半个眼角都陷入沙子,“亚罗,看来你这刑用的还是轻,还能说话呢。”
    就在下一秒,踩在许嘉伟头上的脚不自觉松动了,眼前的情况让周寅坤额头都冒了层汗,周夏夏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把手枪,那只手枪的枪口就抵在自己拢起的肚子上。
    同时周寅坤也认出了他那把枪,已经上好膛的伯莱塔M9手枪,男人气到头皮发麻,脚下的力道再一次加的更重,致使许嘉伟不禁闷吭了声。
    她看了眼地上的人,拿着枪的手在颤抖,嗓音哽咽着,与周寅坤对峙,“放了阿伟哥哥”。
    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周夏夏!他许嘉伟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用自己跟孩子来威胁我?”
    “那你周寅坤又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当孩子的父亲?”,夏夏的喉咙就像被沉重的大石压着,字字从胸口里吐出来,黑夜中的她,挺着孕肚的纤瘦身体摇摇欲坠,以命相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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