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殷长衍,我有点儿瘆得慌。”
殷长衍伸出手虚拢着她的五指,“没事,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
杨玄灵听到熟悉的声音,那位姑娘也在这里?
第56章 第 56 章
◎送神祭(中)◎
这件事儿被说成病, 围观之人心中踏实下来。明炎宗处理完现场,事情没一会儿就翻了篇。送神祭人流量大,很快又热热闹闹。
路边有卖扇子的, 王唯一跑过去买了两把。
“你不是说瘆得慌?”殷长衍手里也被塞了一个,艾草图案的,“我不热,用不上扇子。”
“又不是拿来给你扇风。送神祭从中午开始陆陆续续放烟花, 火星子偶尔会溅到人, 扇子是用来挡的。”王唯一拿了一把石榴花扇, “扇一扇去去晦气也好。”
殷长衍:“哦。”
下一批绣片就做成石榴花的。
“走, 找个客栈,我给你上药。”王唯一推轮椅。
殷长衍耳根红了一下。
“我都看多少次了, 有什么好害羞的。”王唯一说,“要不我叫你看回来?”
没人会拒绝送到嘴边的肉, “好。”
王唯一:......诶呀, 我就是逗一逗你。
王唯一找了一家杏林边上的客栈, 要了一间上房。
殷长衍解开衣服。伤是新伤, 外面的肉发白, 里面是杨梅的颜色。肤肉上爬满蜈蚣一样的伤痕。
他下意识攥着衣服去挡。
“是不是很疼?”王唯一问。
“都过去了。”
殷长衍有点儿狡猾。他不点头,也没说不疼,而是用了四个字“都过去了”。
王唯一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心中带了情绪, 手下就把控不好力度。
指腹蘸了药水往伤口上抹, 忽重忽轻。有些伤口没蹭到药水, 有些被泡在药水里。
殷长衍第三次被按到伤口后, 默默地接过瓷瓶, “剩下的地方我能够到, 我自己来。”
“行。我鼻头发酸, 得吃点儿甜的缓一缓。楼下有卖麦芽糖的,我买三支回来。”
“冬瓜糖还没有打开、”
王唯一打断他,脾气来得又急又快,“我就是想吃麦芽糖,不可以吗?”
殷长衍特别会看人眼色,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
王唯一抓着扇子出门。
麦芽糖摊子在杏林边上,女人和孩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这么挤进去会把石榴花扇弄断,王唯一一手高高举起石榴花扇挤到前排,“老板,来三根麦芽糖。”
摊贩利落地缠了三根麦芽糖,“十二文钱,夫人拿好了。”
王唯一用胳膊肘夹着扇子,腾出手去接麦芽糖。
甜丝丝的,刚舔两口,身侧突然响起细微的“咔嚓”声。
石榴扇子扇骨被撞断了。
撞她的人有点儿面熟。呦,这不是瞎眼公子身侧站的那个侍从么。
这种人多的街道挤坏什么东西是很正常的事儿,不打紧。她再买一个就是。
尤胜雪觉得自己倒霉透顶。玄灵公子难得出门,他趁机出来买麦芽糖,不小心撞坏了姑娘的扇骨。
而这姑娘是玄灵公子的心上人。
搁往常,赔礼道歉,再赔一个新扇子,这事儿就过去了。但今天他不想这么干。
打量几眼王唯一,相貌一般,头上带着街边廉价的烟花簪子,就是个普通人,放在明炎宗里别说出挑了,连上等都算不上。她凭什么看不上玄灵公子。
尤胜雪掏出一块碎银子扔到地上,“对不住,这些钱够买你十个扇子。”
王唯一咬断从喉头滑到齿关的“不打紧”三个字,将碎银子踢出去,在地上弹了三下滚到他脚边,“把扇骨补起来,用天青色细丝线缠好,送还给我。”
尤胜雪凉凉道,“一把破扇子而已,我给你钱了。”
“我不稀罕。丝线要杏花堂的,谢谢。”王唯一把石榴花扇砸向尤胜雪,断裂的扇骨在他颈项上划出红痕。
嘶,好疼。尤胜雪捂着颈项,她好大的胆子。
“伤了?报应啊。我这就去向明炎宗告状,说瞎眼公子御下不严、纵容身边侍从仗势欺人。”
尤胜雪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行,你等着。”
甩手离开。
殷长衍伤口至少还得再涂药半个时辰,王唯一决定先去买扇子,顺便再看一看周围有什么好玩儿的。
杨玄灵握着竹竿走在人群中。他看不见,免不了被撞,一炷香的路愣是走了五炷香。一张嘴张口“对不住”,闭口“抱歉”。
数不清是第几次道歉,手腕被一个人抓住。
熟悉的声音里有两分无奈,“这条路容易撞到人,你就换一条路嘛。来,走侧边。”
杨玄灵笑了一下,不着痕迹避开王唯一的手,“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是呀,第三回 了。叫姑娘多生疏,我叫王唯一。”
“杨玄灵。”
王唯一愣了一下,他跟杨玄霜是什么关系?他不会也是暨南杨氏的人吧。
“杨玄霜是我弟弟,我出自暨南杨氏。对,就是你夫君殷长衍前几日屠了满门的暨南杨氏。”
杨玄灵歪了一下头,他没有眼睛,可王唯一就是一种被审视的感觉。
啊,这就冤家路窄了。
主路边有一个到小腿肚高的台阶,台阶之上是侧路,零零散散地长着花草、没什么人。
“殷长衍屠暨南杨氏,与王唯一乐于助人带杨玄灵走侧路完全是两码事。”王唯一跨上台阶,台阶有点儿高,朝杨玄灵伸出手,“要我牵你吗?台阶不太好上。”
人被这么审问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防备的、警惕的、不屑的、愤然的......杨玄灵做圣洁岩岩主审判数年,设想了所有见过的表情,唯独没有她脸上的坦然洒脱。
杨玄灵把手搭上去,“那就劳烦唯一了。”
两人并排而行,王唯一为他领路。
“要吃麦芽糖吗?”王唯一指缝黏黏的,麦芽糖三支有点儿多,已经开始化了。
“?”什么东西?
杨玄灵手被打开,放进去一个黏糊又凉的东西,甜味儿飘上鼻间。
沉默了一会儿,“不需要,谢谢。”
扔了麦芽糖,抽出衣袖里的帕子擦了擦手。
王唯一不在意,本来就是要丢掉的东西。
“你这样走到半夜也回不去,侍从呢?叫他领你回家。”王唯一说。
“嗯。”杨玄灵取出传讯纸鹤,施了个术。
纸鹤摇着翅膀飞出去,撞到尤胜雪的肩膀上,然后颤颤巍巍没入人群。
尤胜雪喘着气儿道,“玄灵公子,我来迟了。”
“回吧。”
“是。”
真能装,在外头凶成狗,面对着自家主子乖得跟鹌鹑一样。
王唯一腹诽一会儿,进了人群,有人开始放小烟花了。
哇,这个能开橙色的花朵,还便宜,买两个给殷长衍;那个烧得时候竟然有罕见的蒲公英形状,好新奇,没见过,买给自己;这几个用起来没有难度,买给萍儿。
出这条街的时候,她怀里抱了一堆小烟花。
前头发生什么事儿?人群怎么不动了?
湖泊里躺了一个男子,脸上五官被偷走,面部三分之二的地方开了一个血口子。右手上攥着锋利的石块,他用石块划了自己的脸。
他脑袋上好像停着什么东西?
王唯一定睛瞧了一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线灵光,将所有的事情全部串联起来。
原来是这样。
糟了,去追杨玄灵。
杨玄灵是个瞎子,走不快。王唯一赶起来没费什么劲儿,在杏林找到他。
尤胜雪扶着杨玄灵,两人一路交谈。
“玄灵公子,又有一个人的脸被偷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到处都在传闹鬼,公子觉得这世上有鬼吗?”
“也许有,也许没有,但这件事应该不是鬼干的。古书上记载了一类人,叫窃脸者,他们自己没有脸,就去偷别人的五官。”
尤胜雪打了一个寒颤,“哪里会有这种人。玄灵公子快别说了,怪瘆人的。”
“有吗?我不觉得。”夏虫不可语冰,杨玄灵突然就淡了谈兴。
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人,幸好是个瞎子,尤胜雪忍不住道,“玄灵公子懂得真多。”
“多看书,多翻古籍,你也会懂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