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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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着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便深陷其中了。越是不明白,便越容易陷落,到后面变成了一种很执着的爱。
    近乎本能的,条件反射。
    脸庞一靠近,他便本能地想要接吻。身体一紧贴,他便本能地伸出某种隐秘的快乐。这是为什么呢?李卓曜说不出原因。
    以爱之名,一念无明。
    他想起那次贵州晚间的雨,自己住在周楚澜家里,半夜发起高烧,周楚澜喂他吃药。他吃药特别怕苦,吞下药片后只想吃糖来驱散喉咙深处的苦味,但周楚澜手心盛着草莓糖球伸过来的时候,李卓曜噙着的是想要解苦的甜,眼里却满是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宽厚温暖的手掌。
    这手掌,覆在自己身体上会是什么温度,三十六度五的正常体温,还是三十七度二的微烫低烧。这手指,两根,自己嘴巴张开正好可以噙住两根,两根同时塞进去的时候,会不会湿漉漉地在自己的口腔搅动,拉动舌尖的时候会不会滑。李卓曜发烧烧的甚至不清,头脑昏昏沉沉地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他就伸舌舔了一口周楚澜的掌心。
    好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却想这么做。
    人在发烧的时候,那些浮于表面的想法反而会沉下去,只有心底深处最想做的、最真实的想法,会浮出来。
    像腹中灌满空气的鱼,轻飘飘地,从海底慢慢悬浮。
    他们去打糍粑的时候,周楚澜抓着自己的手,将自己笼在中间。榔头上下起伏,李卓曜的身体也紧贴着他上下起伏。两个衬衫已经汗湿的男人、鼻息之间的热气像是点着了火,身体一会儿荡上去,一会儿荡下来。磨与蹭之间,李卓曜的呼吸渐渐急促,然后下身就开始起反应。
    一种带着涨与热的,隐秘的快乐。生理意义上的。
    好怪,那时候他们才刚认识不到一个月。李卓曜并不是一个对///性////与身体很沉迷的人,但这些规则在周楚澜面前统统开始倒行逆施。
    他想被他////操//////,在山间、田野、逼仄的浴室、在周楚澜的那个没有空调的卧室。在夏天最热的时候跟他挤在一张窄床,想感受他的汗水落在自己身上。
    李卓曜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过惯了富贵日子,但这些他不在意,只要对方是周楚澜——在周楚澜面前,所有的规则,倒行逆施又如何。
    他家境优渥,是广州地区排得上号的富二代、国内最炙手可热的青年综艺导演,却爱上一个大山深处的穷小子。爱上了这个杀过人、坐过牢、村人眼中的危险分子。
    说出去,别人肯定会觉得他疯了。
    虽然为什么会这样。他不明白。
    净空禅师还在讲经,那些经文上的话越来越可以轻易地入耳,不易察觉地,渗入了李卓曜的脑海。
    “复以‘爱、取、有’为现在之三因,招感‘生、老死’等未来之两果。”
    他听到了这句。
    爱招感生与死。
    周楚澜有爱过自己吗。李卓曜觉得他是爱着的。只是他的过去过于残酷,总有情非得已,“爱”这个字对周楚澜来说是很重的。
    李卓曜懂得。所以他愿意让自己爱得更坦荡、爱得更满。
    因为周楚澜为自己做过很多,却都是不发一言。
    他可以为救自己而不顾生命。
    那次因为方向盘失灵,李卓曜被困在悬崖边上生死一线。我会不会快死了?他想,同时也在想,最后再见周楚澜一面。
    报警可能……警察过来要很久。但是周楚澜离得很近,如果向他求救,他会不会来。
    拨了那个电话出去果然没有反应。也是,那时候自己刚知道他的过去,还处在一种震惊中,周楚澜转身就走,直接选择断联。后来就一直处于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的状态。
    所以这个电话没接也很正常。
    那么发一条消息呢。他会马上看到吗。
    应该不会。就算是爱人,也不会时时刻刻抱着手机等着对方联系。
    但李卓曜还是尝试性的发了消息过去。
    没想到,周楚澜立即回拨了电话过来,像是一直守在电话那头那样。
    十几分钟以后,他穿着那件很薄的廉价雨衣,骑着摩托车飞快赶来,拖着一双断过膝盖骨、不能见潮湿的腿,跌跌撞撞地往崖边狂奔,捆上绳子,就要钻进车里救自己。
    那辆车悬在崖边颤颤巍巍,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畏惧和犹豫。
    这是周楚澜给自己的爱,重于泰山,但在他本人的口中又轻如鸿毛。
    他从来不提及这些,也不提及自己的腿伤。那次他进山淋了雨,旧伤复发,已经严重到下不来床的程度。如果不是李卓曜从村里人口中得知以后,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又逼问着他过去的事情。
    那么他们之间就不会有那天的开诚布公,坦诚相见——虽然周楚澜的所谓“坦诚”是被自己逼出来的。
    李卓曜知道他的骄傲,过去的事情不愿提起,所以自己便催促着他,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穷追猛打,一点点地从周楚澜口中问出了他的过去。
    囚室、高墙、被敲断而再也难以完全愈合的膝盖骨、破碎的月光、佛经。非常单调的几个关键词,组成了周楚澜那黑暗的四年零七个月。
    可他一直都挺着脊梁,跟自己相处的时候也是,面对村人的流言蜚语也是,甚至那次他去做挑山工的时候,肩膀上将近一百斤的重担,压在他那双本不能受力太沉的腿上,他的脊背依然挺直,像是山间的马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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