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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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常说:“刑警是最磨砺人的警种,没有刑警经历的警察是不完整的警察。”
同样身为警察的母亲认同他的观点,但高考报自愿时却坚决不同意姜怡报考刑院。原因不用说姜怡都知道,因为她父亲就是一个刑警。
不仅危险,工作起来还没日没夜,一年到头能休息几个周末屈指可数,属于那种给家庭尽责太少,而给社会尽责太多的人。男的稍好一些,如果一个女的工作和生活也这么没规律,一年到头不着家,很容易造成家庭危机。
为了不让母亲伤心,报自愿时她不得不在把公大作为第一志愿。
然而她太热爱这个令人热血沸腾的职业,加之离家那么远,母亲鞭长莫及,便女承父业,瞒着家里请调到了重案队。
现在说如愿以偿尚为时过早,不过也只剩下临门一脚了。只要伺候好那个“笑面虎”,让他早点滚蛋,那她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刑警。
伺候人的日子度日如年,好在就剩十一天,如果刨去他下周要去省里的时间,或许只要再伺候八天甚至更≡,短。
开着他那霸气的奥迪q7,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重案队已是晚上七点。
两协警坐在值班室看新闻-联播,姜怡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蹬蹬蹬”地跑上二楼。只见会议室的灯亮着,王队、李指导员、周探长和内勤蒋姐正围坐在一起吃饭,显然他们今天又回不了家了。
指导员热情地招呼道:“小姜,我们也刚动筷子,快去洗个手,坐下一起吃。”
“来来来,我给你挪个位置。”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
周洪福一边示意她坐,一边似笑非笑地问:“假洋鬼子请客的?”
姜怡不无尴尬的点点头:“嗯,在他家吃的。”
王思强推开窗户朝下面看了一眼,冷不丁地说道:“车不错,就是人太小气,你们说他一个月拿那么多钱,怎么着也得请我们小姜去个三星级四星级酒店吧。”
蒋小燕更落井下石地调侃道:“小姜,几十万的车都让你给开回来了,看样子关系发展的很迅速,跟姐说说,什么时候发喜糖?”
姜怡俏脸一红,嗔怪道:“蒋姐,别瞎说,人家有女朋友,都同居了,晚饭就是她做的。”
“是吗?”
“我骗你干嘛,姓白,叫白晓倩,是个律师。人漂亮,又能干,又会做一手好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别说我没那个心思,就算有那个心思也没法跟人家比呀!”
王思强乐了,挥舞着筷子打趣道:“白晓倩白骨精,我见过,长得是挺那个的啊,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条儿有身条儿,做律师的又有心机,跟她竞争是有点难度。”
“王队!怎么连你都取笑人家。再说白律师人挺好的,怎么给取那么难听的绰号。”
蒋小燕接过话茬,眉飞色舞地解释道:“小姜,白骨精是白领、骨干和精英的简称,王队是在夸她呢!”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王思强夹起一块红烧肉,若无其事地问道:“假洋鬼子这两天都在忙什么,是不是又准备来个声东击西,以解他心头之恨。”
姜怡糊涂了,一脸疑惑地问道:“什么声东击西,还又准备!他忙着呢,一天到晚查案,比谁都敬业。王队,李指,我们是不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反正这几天我从来没听他提过要报复什么的话,更没做过报复咱们的事儿。”
李大山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小姜,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千万别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要是什么都能让你看出来,他能摇身一变为省法律顾问团首席涉外法律顾问、省司法厅正处级调研员,能这么高调的给咱们杀个回马枪?”
提起那个“笑面虎”,曾动对他过手的周洪福就发怵,忧心忡忡地说道:“他哪里是查案,他是在给咱们立案,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我和王队这顿饭在这儿吃,下顿饭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姜怡更糊涂了,急切地问道:“什么意思,他做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等周洪福开口,蒋小燕便忍不住问道:“三天前你们是不是去看守所了?”
“是啊,王队和周头也在,那天除了查案没干别的。”
蒋小燕放下筷子,起身关上会议室门,回头说道:“所以说你的经验还不够,他那天干的事多着呢,整了一大堆黑材料,把看守所搞得人心惶惶。我听我老公说,连区纪委都介入了,刚调到内保大队的卢鹏涛,调到治安大队的罗仁海和调到三峰路派出所的马万山,这两天正在到处的找人说情。”
“所长和教导员都调整了?”
“你不知道?”
“我早出晚归的真不知道。”
“那我再透露个小道消息,看守所内勤胡玉兰已经被纪委双规了,她要是一交代,肯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牵出一个窝案。”
这才几天,居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姜怡惊呆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问:“真是韩调研员干的?”
王思强微微点了下头,不无幸灾乐祸地确认道:“他不让分局安生,分局同样不会让他置身事外,里面水深着呢,这才刚刚开始,等着看好戏吧。”
姜怡沉思了片刻,突然惊呼道:“周二中午他去过分局,肯定和丁局说过什么。我真笨,早该看出来了,刚开始两个人还谈笑风生,丁局还要请他吃饭,后来就不欢而散了,还是我带他去川府吃的。”
李大山紧盯着她的双眼,一脸严肃地说道:“在看守所时跟卢鹏涛、罗仁海不是一样谈笑风生,可说收拾就收拾,翻脸就不认人。当然,他们两个也是罪有应得。但从假洋鬼子的角度看,我们肯定是下一个目标。所以小姜,这几天你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盯死他,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汇报,千万别被他又骗了。”
王思强摆了摆手,破罐子破摔地说道:“老李,不要再给小姜压力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等着他,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周洪福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麻烦,连忙劝道:“王队,大丈夫能屈能伸,别义气用事。现在就小姜能跟他说上话,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把这个优势条件给利用起来吧。”
蒋小燕想了想,欲言又止地问道:“指导员、周头,要不我们凑点钱,买点礼物去他家。你们要是不好意思开口,那就由我来说,反正我一个女人,也不怕丢脸。”
“凑钱买礼物,他是缺钱还是自己不会买?别天真啦,我听丁局说他在美国帮东江集团打了一场官司,东江集团就给了他四十多万美元律师费。现在回国了,东江集团又聘请他担任常年法律顾问,什么不用干,一年60万!”
王思强顿了顿,不无自嘲地接着道:“我们一年那点工资,就算全送去他都看不上。再说他在美国呆好好的,一年赚那么多钱,为什么要回来?冲那顶正处级乌纱帽?说出去连鬼都不信,肯定是怀恨在心,要给我和老周点好看。”
从经济利益的角度衡量,韩均回国肯定别有用心。毕竟他不同于一般的海归,在美国已经站稳了脚跟,而且有自己的事业。
可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让姜怡感觉他不应该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但残酷的现实却摆在面前,如果他不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笑里藏刀,背着她对看守所下手。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王思强接着道:“听天由命,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案子。小姜,他不是也在查吗,这两天有没有查出点名堂。”
姜怡缓过神来,连忙汇报道:“他把抢救报告和尸检报告分别发给了一位临床和一位法医学方面的专家,其中一位女博士姓甘,在国内非常有名,是个美籍华人,好像在美国马里兰州法医局担任法医检察官,不过她从抢救报告和尸检报告上也没看出什么。”
“那个甘博士我从报纸上看到过,在国内好几所大学兼任客座教授,前段时间还报道她出席了‘中美法庭证据科学研究中心’揭牌仪式。”
李大山补充了一下,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另一位临床专家的指点,他认定猝死是吸入有毒气体造成的,并以此为方向展开调查。先是调查案发前几天老商业局仓库周边有没有发生过化学品泄露事故,您也知道的,市区的化工厂几年前就全部搬走了,排查了一天一无所获。
紧接着,他又在大川街派出所片区民警老何的协助下,去交管局调看案发前两天经过北三环的危险品运输车辆,按照车牌号一一寻找车主及车辆所属公司,并请大川街派出所发出了三十八份协查通告。”
王思强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动作不小啊,估计省内省外都有吧?”
“是的,省内二十六辆,省外十二辆,截止今天下午五点,共收到兄弟部门十九个反馈,案发前两天经过北三环的那十九辆车,均没有发生泄漏事故,至少在排查中没发现泄漏迹象。”
“他就这么坐在派出所里等?”
“没有,”姜怡从包里掏出记事本翻看了一眼,继续汇报道:“发出协查通报之后,他又请老何联系业主,用备用钥匙打开检查案发现场后面的仓库,除了一大堆工地搭脚手架用的扣件,就是堆积如山的中药材,结果同样一无所获。”
“后来呢?”
“后来就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在老仓库周围调查,见人就问案发前两天有没有闻到什么异味儿,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也没查出什么眉目。”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真以为他是神探,周洪福幸灾乐祸地笑道:“好莱坞电影看多了,以为侦破很容易,搞那么大阵仗,发那么多协查通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侦破工作迟迟没有进展,王思强可没心情幸灾乐祸,略作沉思了片刻,抬头道:“小姜,别听老周的,虽然没调查出什么眉目,但你们的工作非常有意义,至少能让我们少走许多弯路。
另外你上次带回来的那个空药瓶,检验报告出来了,里面原来装的不是什么中药制剂,而是一种叫双甲脒的溶液,属于一种广谱杀虫剂,一般用于驱除动物身上的虱子和螨虫。”
姜怡急切地问道:“那对人有没有危害?”
王思强从公文包里抽出检验报告,递给她道:“报告上说双甲脒的气味有较强刺激性,易对人及宠物眼睛、鼻子、嘴等部位产生轻、中度刺激,对马敏感,只有对鱼类有剧毒。”
占用市局检验中心宝贵的资源,结果却检验出对鱼有剧毒,真是太丢人了。姜怡很不好意思的接过报告,像犯了错误似地低声道:“好的,我明天把它带给韩调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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