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有小人趁势作乱，当然不可姑息。”她冷淡一笑，转身下令，“将那嚷嚷着要拥戴公子做帝王的人抓起来，重打四十军棍。若是再有人跟他一样，即刻斩首示众1
    帅帐门口，听命的侍卫颤了颤，躬身抱拳，“喏。”
    当即，那口号喊得最起的士兵被抓了起来，五花大绑地捆在营地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四十军棍。打军棍不是开玩笑，寻常人二十军棍已经是皮开肉绽，打这四十军棍几乎就能要了人命。
    所有人盯着士兵挨下四十军棍，整个人打得奄奄一息，都是噤若寒蝉。行刑侍卫将人拖死狗一般拖进了帅帐，丢在了公子玄和倾城的面前。
    士兵只剩下出气没什么进气，倾城几步走上前去，伸手探他鼻息。飞快从袖中摸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他灌了下去。
    吃下药丸，这士兵黑漆漆的脸色才算好转。倾城接过蒋玉娇早就准备好的汤药，递过来给他喝下。方才丢了手中的药碗，站起身冷淡道：“送回荆州府养伤，沿途注意行藏。”
    四平迟疑，“就这样将人送回去荆州府吗？”
    倾城点头，“不然呢？”
    难道还要将人留下来？
    打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查实，这喊口号的士兵并非有心人的细作，而是荆州府的亲卫。不过是太过尊敬公子玄，才会生了这样的心思。这心思并不是不对，但不应该在此刻抬出来。他的心是好的，脑袋却不大够用，这种人打了四十军棍，送回荆州府才最恰当。
    四平低下头不再多问，“喏。”
    军营中的小插曲就这样偃旗息鼓，没人再敢提出来。公子玄站在行军地图前，瞧着地图上近在咫尺的建康府，淡然道：“锦公主怎么说？”
    自打锦公主放跑了司马元显之后，再有信件送来荆州兵军营，统统都是给了倾城。锦公主并不再单线联系公子玄，倾城也不知道为什么。
    倾城道：“锦公主要我们按兵不动，一切听候她吩咐。”
    公子玄颔首，“也好。”
    很多事情，他还没有想好，自然也不愿意这么快站在人前。锦公主既然要他按兵不动，那便按兵不动。他微微一笑，转头瞧着倾城，“你也累了，用罢饭早些歇息，这些日子没有歇息好，你看……脸色这样苍白。”
    他说着话，缓缓走到了她跟前。
    两个人距离很近，他低下头瞧过来，她的心微微一荡。
    但他却没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而是伸出手，轻轻捡起她散落在耳畔的头发，帮她抚到了耳后。可惜，就这么一个动作，登时让她脸颊滚烫，羞涩地低下了头。
    如此动情，公子玄目光一闪，愈发低下了头。
    “嗤。”中军大帐的帐帘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掀开来，一人身着灰衣，大踏步走了进来。
    门口的侍卫竟然没曾拦他，也真是奇了怪了。
    倾城转头，见他剑眉星目满是锐利，不由得一怔。这傻乎乎的模样落在七爷眼中，愈发令他黑了脸。
    “哼。”他先冷哼了一声，哼外自顾坐到了一把太师椅上，方抬头看着眼前二人。
    公子玄微微一笑，“王七爷这是……”
    七爷别开视线并不看他，而是瞧着倾城，“锦公主失手杀了徐道覆。”
    “什么？”倾城不可置信，“徐先生死了？”
    七爷点点头，“死了。是锦公主亲手杀了的，不过也算是失手，并非真的要杀了徐先生。”他微微停顿片刻，淡然道：“本是徐先生义女采桑陷徐先生于不义，徐先生原本也是活不久的。”
    倾城却不肯信，想起徐先生仙风道骨的模样，摇摇头，“徐先生乃是虞美人军师，乃是锦公主恩师，锦公主怎么会杀了他？我不信，我非要去瞧个清楚。”
    徐先生一直潜伏在司马元显身边，为了锦公主可算殚精竭虑。而今，眼看司马元显就要战败，锦公主怎么却反倒杀了徐先生呢？
    那徐先生刚立下大功，难道就要亡命？
    她满面不可置信落在公子玄眼中，公子玄忙劝慰，“倾城勿要太伤心，七爷也说了，只是失手而已。锦公主应该是不会这样狠心的。”
    “哼。”七爷又冷哼一声，淡然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破，谋臣亡。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你们还见得少了？怎么竟不肯信爷说的话？”
    他撩袍起身，望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如今，徐先生这样的人才，锦公主也舍得杀了。而后，像你这样的绊脚石，只怕更要小心提防。提防锦公主什么时候起了杀机，一并将你一起除去。”
    这话说的实在寒了人心。倾城摇摇头，想起当年还在北国之时，她与锦公主一起聆听徐先生教诲的场景。想起徐先生帮助锦公主建立虞美人，帮助锦公主招拢虞美人部属，帮助锦公主恢复记忆，甚至帮助锦公主拿下司马道子，打下司马元显。
    便是徐先生唯一的义女采桑，也为了锦公主嫁给了司马元显。
    到头来，竟落得这样身首异处的下常
    徐先生死，采桑想必也没有好的落处。
    她眸光闪烁，站在帅帐中忽然有些恍惚。恍惚间想起那日在无名山谷中见到的尸花，想起尸花凋败之时，她飞奔逃离的场景。忽然心有所动，“我要写封信给锦公主。”
    她转过头，看着七爷，“锦公主现下何处？”
    七爷眉目飞扬，“建康府。”
    当即不再犹豫，飞快坐在了书桌前，开始奋笔疾书。也不知道花费多少时辰，总算是将一封洋洋洒洒万字的书信写就。信中都是这些年的疑问，关于刘裕，关于虞美人，关于南朝天下。
    她觉得，是时候向锦公主问个清晰，是时候向锦公主问个明白。问一问，他们虞美人的去处，问一问她沐倾城的下常
    至少，她想要知道锦公主究竟是如何定位她的，如何安顿她的。有朝一日拿下这天下，锦公主打算如何分配？那刘裕是要做皇帝的人，那么公子玄呢？
    书信写好，火漆封上，七爷走过来伸手欲接过去，冷清道：“就这样给锦公主吗，可还有其他的话要带？”
    她堪堪将书信递过去，却并没松开手指，只是眸光黯然道：“其他的话……是没有了。”
    七爷的手指已经捉住了书信一角，而她还未松手。
    他便手指尖用了些力气，准备将书信从她手中抽出来。可惜，却没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