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希望我死啊？”北舞辰蹙起眉头。
    肚子上的枪口还在源源不断流出血液来。可是，他怎么会死呢？小时候的爆炸事故他都能逃过一劫，如今不过是中了一枪。
    “我就是希望你死了！”
    你死了，我就不用为你伤心了，也不用患得患失。可是，你死了，我也会难过啊。
    “夏柠，我……”
    天空中传来飞机扑拉拉的声音，周围的树木随着风流大力的摇摆起来。
    “小辰在那！”柯楚丝从机舱口探出头，注视着下面北舞辰和夏柠的一举一动。“快，把飞机再降下来，然后放下爬梯，我下去！”
    北舞辰有气无力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来人，不爽地瞟了他们一眼，他差点就可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然而在飞机上的三人还不知道他们此时此刻已经被北舞辰嫌弃了。
    “楚丝哥来了，你再忍忍。”夏柠紧紧抱住北舞辰的头，高兴地咧开嘴笑着。
    楚丝哥来救他们了，这是不是代表北舞辰就不会死了。原来，如果北舞辰真的死的话，她也会难过吧。
    不，她会痛！
    黑色的世界，黑色的一切，伸出的五指探不清前方的路。她站在一大片虚幻之中，向着前方不由自主地走去。
    是谁，是谁在拉着她，抓着她的手？是北舞辰吗？
    睁开眼，四周铺天盖地的白色。夏柠动了动嘴角，发出沙哑的嘤咛。
    “小柠……”艾丝牵动嘴角，“你终于醒了，你真是吓死我了，唔……”
    “小艾，我没事啦。”眼睛那么红，小艾这个傻姑娘哭了。夏柠抬起手抚上艾丝的眉眼，“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笨蛋啦！”艾丝嗔着夏柠，自顾自地拿过床头边的柜子上的水杯，“来喝水。”
    艾丝这扭捏的性格，和她平时的气质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印象里，艾丝极少哭，可是看到她危险，艾丝竟然偷偷抹眼泪，真不知道她在愧疚什么。夏柠偷偷瞄着艾丝，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夏柠放下了水杯，看着艾丝问道，“小艾，北舞辰呢？”
    “那个……”艾丝突然吞吐起来，眼珠子转了几圈好像在逃避，“辰哥哥刚做完手术，现在在休息呢。”
    “说谎。”艾丝看得出夏柠撒谎时的伪装，那么夏柠自然也是能看得出艾丝的表情。
    “我要去找北舞辰，小艾，他在哪？你带我去！”
    夏柠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下床，她只想看到北舞辰，看到他安然无恙她才能安心。
    “小柠，你别急，我带你去。”艾丝几不可闻的轻轻叹气，然后拉起夏柠的手。
    她知道夏柠太固执了，心里认定的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重症监护病房外，李达李岩守在门两边，看到身穿病服的夏柠微微诧异着，才一个晚上，气色变差了很多。
    “太太。”两人异口同声说着，朝夏柠颚首。
    跟在北舞辰身边那么多年，他们都知道北舞辰心里放不下夏柠，想到日后有这样一个太太，其实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你们不用叫我太太，我可以进去吗？”夏柠轻声询问道。
    李达打开了门，“老板刚做完手术不久。”
    “小柠，我在外面等你。”艾丝放开夏柠的手，坐到了外面的休息椅。
    那扇关上的门，就像被隔绝的世界，小柠，辰哥哥其实很爱你呢。
    夏柠脚上压低了声音，慢慢的踱步进去，然后坐在他床头旁的椅子。
    豪华病房四周通体的白，北舞辰穿着白色蓝条病服，白色的被子只盖到他腰上。那被枪口打中的地方放佛还透着淡淡的血迹。
    夏柠拉了拉被子，盖到北舞辰腋下，然后手搭在床头枕着下巴，心思沉重地看着北舞辰。
    那张惨白的脸丝毫没有减少一丝帅气，这样看起来反倒多了些柔软。记忆里的北舞辰永远冷着一张脸，就算偶尔对她温柔些，那之后却又是一个假象。
    “北舞辰，为什么我永远都看不透你。”夏柠细腻的白指放在北舞辰脸的上方，按照他的弧度绘画着。
    浓眉下是紧闭的眼，纤长的眼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然后是高挺的鼻子，煞白的薄唇自然抿着，如刀削般精致的脸庞在外面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北舞辰，你为什么要替我挡抢呢，你让我死掉不就好了。我为了爸爸留在你身边，爸爸出狱之后连见我一面都没有见，你知道我有多难过么？起码，他只要说一句：“小柠，爸爸爱你”就好啊。
    可是，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早在陆家崩塌的那一刻，或许我就该跟着陆家一起毁灭了。
    “或许，我当初不该留在你身边。”夏柠轻轻抽泣起来，可是在这诺大的空间里，再小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一只手突然伸到她眼前，抹去眼睛凝成的泪，艰难地开口说道，“别哭。”
    “啊。”夏柠惊呼出声，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北舞辰勾起唇角，“你进来的时候我就醒了。”
    这么多年来的惯性，让他即使是在睡觉中也会时刻警惕着，他就是想看看夏柠会对他说什么。看到自己为她挡抢，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愧疚……会不会因此爱上他？
    北舞辰暗笑，他什么时候变成优柔寡断的人了。
    见到北舞辰的表情，夏柠知道她又被北舞辰给耍了，当下拉开他的手就要走出外面去。
    “嗯……”北舞辰闷哼一声，拉住了夏柠的手，“你别走。”
    “不走还留下来让你取笑我吗？”话虽这么说，夏柠还是坐了下来，也不看他。
    “我没有取笑你。”北舞辰淡淡的笑容展现无遗，目光柔情似水看着夏柠，“夏柠，回来吧。”
    让我照顾你，爱你，就算你没有忘记施朗也没关系。北舞辰只差那几个字没有说出口。
    “回来，回哪去？”夏柠看着他。“你替我挡了一枪我很感谢你，可是……”我不想待在一个不爱我的人的身边啊。
    “因为施朗吗？”北舞辰自嘲似的反问。
    “什么？”
    “是不是因为你爱着施朗，所以拼了命想要逃离我身边。陆夏柠，你为什么能这么狠心？”
    北舞辰一字一句，说得有些激动，扯到了肚子上的枪口，抽搐起来。他紧抿着唇，好像已经触到了无比的怒气。
    “为什么你总能扯到施朗？！”夏柠站起来，眼底红了一片，她居高而下看着北舞辰那张精致的脸。“北舞辰，是你在婚礼上抛下我的，你忘了吗？是你一直把施朗当成借口，说我不爱你的借口！我真的受够了！”
    “夏柠。”北舞辰再一次拉住夏柠的手，“对不起。”
    夏柠：“……”
    夏柠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刚刚北舞辰，和她说什么？
    ――对不起。
    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也会对她说对不起吗？
    “我不是故意抛下你的，对不起。”北舞辰轻声说。
    “唔……”夏柠朝北舞辰扑去，小脸埋在他的脖颈，温热的泪从眼角流出顺势滑滴到他的肌肤。
    北舞辰浑身一震，身体上的创伤已在那一滴泪水中消失殆尽了。
    北舞辰扬起嘴角，抬起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他这一生，想要的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