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让你看笑话了。”
    狠厉的神色全然不见，蒋白云露出了淡然的笑容，“这一切都是冤孽，只可惜了我的梓涵……”
    蒋白云拉过梓涵的手，蹲下身子，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小脸。
    “妈妈要走了，梓涵要乖乖的。妈妈不能陪你了，去投一个好人家吧。这辈子是妈妈对不住你，下辈子一定要过完整的人生。”
    “妈妈……”
    梓涵哽咽着抱住她腿。
    杜平默默地走到她们母女身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此时，吴远清总算有机会好好地观察这个生前就没有见过的姐夫。
    此刻的他一扫之前恐怖血腥的模样，恢復了一身素净的打扮。白衬衫，卡其裤，金丝边的眼睛架在高挺的鼻樑上，果然是个风度翩翩的秀才。
    “白云……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他伸手，想要搂住蒋白云的肩膀，却被后者躲开。
    尷尬地收回手，杜平悲伤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是一心想要赚大钱给你们母女过好日子的……但是你知道的，我只会教书和做研究，其他什么都不会。被学校开除后，我连读了一半的博士学位都没有拿到，没有大学会让我再去任教了。一般的公司我根本没有办法适应。最后居然会变成一个赌鬼……是我毁了你的人生和前途。”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呢？也许我们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吧……你毁了我的人生，我又何尝不是毁了你的人生和前途呢。”
    蒋白云笑着摇了摇头。
    “蒋白云，杜平，杜梓涵，你们该走了。”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走到他们身边。
    “他们是？”
    吴远清惊讶地问道。
    “嘘……是鬼差。”
    郑剑行将食指竖在嘴前，小声说道。
    黑白无常？
    看着着两个男子的装扮，吴远清惊讶地比划道。
    郑剑行点了点头。
    穿t恤衫的黑白无常……
    吴远清很有摸出手机拍照留念的衝动。
    虚空中掏出两把大锁，黑无常无情地将之穿过蒋白云和杜平的琵琶骨，两人疼的脸色发青，双双倒地。
    “妈妈！爸爸！”
    梓涵着急地大哭起来，被白无常俯身抱在怀里，一摸脑袋，便沉沉睡去。
    两鬼差做完一切，便朝着吴远清和郑剑行方向走来。.
    吴远清没料到有生之年还会有机会见到鬼差，还能面对面交流，一时又是惊喜又是紧张。
    和小说里描述的不同，白无常是个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而黑无常倒真是面色铁黑，是个威严的中年男子。
    “你是天马山子守宫的郑天师么？”
    白无常对着郑剑行一笑，倒是有些春风和睦的味道。
    “在下正是子守宫下任掌门。”
    郑剑行上前作揖。
    “多谢郑天师相助，我们要带他们去地府复命了。”
    “等等……”
    吴远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拦住白无常的去路。
    “我表姐和姐夫会被怎样？梓涵呢，梓涵会怎样？”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黑无常上前一步道，“杜氏夫妇前世颇有纠葛，乃是一对冤家。杜平上辈子乃是一个贪官，冤死了蒋白云。蒋白云前世死前曾经发誓，下辈子要将杜平千刀万剐。所以他们是前世的孽缘这辈子来清算，才会做成一对名不正言不顺的夫妻。”
    “所以，杜平这辈子被我表姐杀了，算是还债？”
    这真是名副其实的隔世报了。
    “没错，照理说他们的冤孽六年前就扯平了。但是杜平今生烂赌成性，蒋白云手下又多了数条无辜亡魂，这又是新的业障，需要好好清算，让判官发落。”
    黑无常话锋一转，指了指怀里的梓涵，“这孩子本应该在六年前就投胎转世，托身一户好人家。奈何她执念太深，不肯离开母亲，做了地缚灵，我们也无法锁得她去。此次回到地府，也应该很快就能投胎转世，你不用着急。”
    “这样也好，表姐也该放心了……”
    吴远清看着疼的趴在地上，但是听到梓涵可以很快投胎之后，露出一脸欣慰笑容的表姐，不由得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们走了……郑天师，这位先生天赋异稟，有了他的帮助，你将来必定颇有建树，说不定以后我们要经常相见啊。”
    白无常朝两人拱了拱手，扯起锁魂铁链，一路“哐当”而去。
    吴远清望着他们一行人的方向出神。就在此刻，一阵冷风吹过，他恍惚地顿了顿脚，再一抬头，哪里还看得见什么黑白无常，只听得灵堂里依然哭声阵阵，锡箔和黄表纸的烟灰顺着风吹了过来。
    “真像是一场梦……”
    摸了摸自己的脸，吴远清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唧唧！”
    长右亲热地抱起他的胳膊，用脑袋上的毛蹭着他的下巴。
    “你说，表姐和姐夫的下场会怎样呢？原来这辈子相爱之深的恋人夫妇，上辈子可能是一对冤家。”
    吴远清若有所思。
    “你说，我上辈子其实是不是也欠了丁小惠什么，所以要被她这样冤枉。”
    “人常说子女是父母的讨债鬼，那么做子女的和做父母的，上辈子又何尝不会是一对冤家呢？”
    郑剑行笑道。
    “有来讨债的，有来报恩的，有上辈子萍水相逢，这辈子却突然產生联系的……郑剑行，我突然发现你这个天师的工作原来不只是除魔卫道，还可以调节家庭和社会矛盾啊。”
    “哈哈！所以吴老师你和我合作，不但能自我保全，还能开阔眼界，为民造福呢。”
    郑剑行开心地笑道。
    “嗯……过不久就是小长假，不知道郑天师有没有空，带我去参观一下你们的天宫啊？”
    吴远清眯起眼睛笑道。
    “别说天宫了，你就是想要参观警局都可以啊。”
    郑剑行笑着搭住他的肩膀。
    直到这时，吴远清才算是彻底放下心中的戒备和疑惑，开始真正认同郑剑行这个“员警+天师”的怪异职业了。
    “啊，等等，我还要去了结一个我的‘冤孽’。”
    扬了扬眉毛，吴远清走到墙角，掏出手机。
    ——如果祝英台嫁个梁山伯之后会怎样？不过是柴米油盐，不过是鸡毛蒜皮，不过是斤斤较量，不过如此而已……校园的爱情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发生在校园中，脱离了校园，它真的还会美丽下去么？
    按下发送键，吴远清将手机握在手中，静静地等待着回復。
    呼吸灯亮起，一阵轻快的铃声中，一条新的讯息翩然而至。
    ——我明白了。老师，对不起……还有，我替表姐跟你说对不起。
    “太好了……”
    念完最后一字，吴远清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解决了？”
    郑剑行笑问道。
    “解决了！”
    吴远清点点头。
    “可是，我这里有新的问题来了——有人来天宫求助，我要过去帮忙。”
    “好吧……那么，我也勉为其难和你一起去看一看吧——郑警官！”
    吴远清笑道。
    “叫我郑天师！”
    郑剑行不甘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