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熊先生,很抱歉没有办法和你们继续合作了。」药厂的业务露出抱歉的微笑,熊海斳虽然感到错愕,但还是礼貌的和他握手:「以后有机会的话请务必联络。」
药厂业务不置可否,只是露出神秘的微笑,提起公事包,离去。谈了两年的案子,就这么吹了!这中间一定有人挑拨离间!熊海斳坐在沙发上,头痛的揉着额角,一旁的米妮忙着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回报:「底价洩漏,他们决定跟海棠合作。」
「嘖!」果然是海棠搞的鬼!这次的资讯已经非常保密……大概是上次骇客事件流出去的?熊海斳瞇起眼,打电话给虾球:「有查出问题了吗?」虾球的声音听起来刚睡醒,他一边打哈欠一边回道:「放在熊哥办公室旁边小桌上的电脑是谁的啊?我觉得乾净到有点异常。」
「……是小马的。」熊海斳压下心中的不安,企图袒护马言涛:「圣诞节过后他大部分时间都住我那边,可能……没什么用电脑?」
「但也太乾净,连个开机纪录都没有?唉!我去他宿舍看看好了。」虾球还在打哈欠,一边问道:「要叫远哥再查他一次吗?」
「……你们看着办吧。」所有调查的名单当中,熊海斳最不愿意怀疑的就是马言涛,他焦躁的点起菸,狠狠地抽着,也不接米妮递给他的咖啡,想了想,拿起电话拨给倪浩凡:「是我。小马他怎样?」
「……」倪浩凡被吵醒的低气压透过电话传到这端来,熊海斳仔细听声音,听见倪浩凡翻箱倒柜找了什么,接着很用力的踩着楼梯上楼,推开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不耐烦的回话:「我帮他盖被子了,体温正常。」
「多看着他点。」如果内鬼真的是他,那这几天应该会有动作。熊海斳烦躁的把剩下半根菸抽完,接着向米妮吩咐道:「取消之后的行程,我们现在马上回去。」
私人飞机的好处就是想飞就可以飞,虽然飞行时间长达十几个小时,但是阿远他们可以透过机师直接和熊海斳联络,所以熊海斳只要最后回去做确认就可以了。
「熊哥。」米妮端了餐点给熊海斳,他摆摆手,忧鬱的看着窗外:「不想吃。」
「接下来是一场硬仗,熊哥你必须撑着。仇检目前还以为只是进口超量麻黄素,但难保白无垢反咬,火很快就会烧过来了。」
「……嘖!」怎么麻烦都一起冒出来!原先的计画应该是自己来德国签约的期间,威凯当污点证人,拉白无垢下水,崭新生技那边则由公关部门发表拟好的新闻稿,为进口超量麻黄素道歉,对崭新货运私自贿赂警官一事表示是负责人私下行为,然后……大概股票跌个几天,请道上兄弟吃个饭,送点礼,就没事了!白无垢也会来个玉石俱焚吗?熊海斳头痛的问道:「龙爷有说什么吗?」
「龙爷一直在找你,但是一律用『出国、不知道国外联络方式』挡掉他的电话。黑龙帮没有发表什么公告。」
「唉……」熊海斳伸手向米妮讨了薄荷膏,涂在自己太阳穴上,草草吃了几口味道不怎么样的飞机餐,躺下休息。
※
飞机降落时的震动惊醒了熊海斳,虽然在短短三天之内来回德国,不用怎么调整时差,但总计超过一天的飞行时间仍旧让人疲倦。熊海斳很想抽菸,但机场的抽菸区太远了,倒不如快点出关,待会儿在自己车上抽个够!
一群飞红眼班的机组人员从身边快步而过,熊海斳揉着眉心替自己提神,当他手放下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脸孔穿着轻便的运动服从转角出现。「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接机?不可能!熊海斳一秒甩开心中的喜悦,因为接机的人不可能通过海关来到候机室!马言涛一见到他就露出惊恐的表情,拔腿就跑!虽然阿远和虾球还没查出什么结果,但这反应……熊海斳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他把手上的风衣丢给米妮,大步追了出去。
平常没见他跑那么快,难道是装的?他还有什么隐瞒着自己?被欺骗的感觉很不好受,熊海斳又急又气的追着马言涛,只见他越跑越远,前方还有人出来接应!熊海斳奔过一台大型电玩主机前面,想也不想,随手扯断游戏把手,朝马言涛掷了出去,并按下一旁的消防警铃,故意将事情闹大。马言涛准确的被他击晕,而前面接应的人不用想,一定是海棠的人!
「你们等着瞧吧。」那群人被熊海斳的气势震慑住,愣在当场,而熊海斳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心痛的抱起马言涛往回走,也不怕海棠帮的人偷袭他。
「拦住了,谢谢。」米妮掛上电话,庆幸自己好眼力,看出那架私人飞机是停在哪个登机门,让熟识的地勤人员开车过去撞他们一下,接下来……向来高贵冷艳的米妮惊慌失措的叫道:「医生!有没有医生!」
因为消防警铃前来的航警看到米妮的模样,马上派出救护车,将昏迷不醒的马言涛送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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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碰碰!」一个飞靶遗漏了,熊海斳重新上膛,转身,又遗漏一个飞靶。看着飞靶,不知道脑中为什么会想到先前阳曜德让他玩的小游戏,眼前看到的尽是花花绿绿的萤幕残像,根本就看不见真正的目标在哪……这是没有办法作弊按暂停的。熊海斳烦躁的上了膛,又重新瞄准目标,但在旁人看来,他更像是对空鸣枪。
阿远站得远远地看着熊海斳打靶,他知道熊海斳的心情非常不好,因为他平常失误率不会这么高。
「嘖!」熊海斳摘下耳罩,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毛巾擦汗,然后才招手让阿远过来。「查得怎样?」既然是卧底,那追查的方向就从先前没注意到的银行帐户下手,熊海斳有这方面的人脉,要调查不过几分鐘内的事,只是他一直在逃避,因为他害怕看到丑陋的事实,害怕一直以来的信任被摧毁殆尽,这种踌躇不前的感觉是他前所未有的。
「他帐户里有一笔一百万美金的匯款,熊哥你有给他零用钱吗?」阿远小心翼翼的问道,试图替阳曜德找个藉口,但熊海斳听到这句话后情绪反而更加地糟糕:「……我要给也不会给美金。他人呢?」
「还在祥和医院。」阿远其实想对阳曜德刑求,只是阳曜德在熊海斳授意之下被倪浩凡定时被注射药物,一直没有清醒,免去了他的劫难。这笔来路不明的款项几乎可以说明一切,不过熊海斳还是想听到他妈的阳曜德——对,他知道「马言涛」是个假名了——亲口承认这一切都是他在欺骗他,然后,熊海斳会亲自……
金龙帮不是没有出现过叛徒,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让熊海斳如此心痛,被背叛的感觉非常不好受,熊海斳觉得他整个心都被阳曜德捏碎了,那瘦弱的胳臂狠狠地掐着他内心最脆弱的一块,或许力量不大,但精准的挑动了熊海斳痛觉神经,深入骨髓的疼痛让熊海斳难以忍受,他巴不得将心剜出来结束这无边无际的痛苦。
他向来对叛徒都是採永绝后患的方式处理,这次……熊海斳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才打起精神对阿远吩咐道:「载我去医院。」
「是。」阿远沉默的开着车,透过后照镜,他知道熊海斳内心正在挣扎,对于叛徒要怎么处置当然是熊海斳说了算,但是阿远不能排除熊海斳放过阳曜德的可能性——虽然熊海斳真的要放走他,阿远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这会影响整体金龙帮的向心力,阿远不能让熊海斳这么做。他犹豫了会儿,开口说道:「熊哥,这人不能留。」
「……」熊海斳捏着眉心,没有回应,阿远谨慎的继续说道:「他太危险了,留着难以服眾。」就算是熊海斳的情人,只要犯了帮规,那就必须秉公处理,留下小指什么是基本刑罚,只是阳曜德这人的能力太强大,已经不是剁小指就能够解决的情况——他必须消失!
「我知道。」熊海斳皱着眉头点起菸,这是他不耐烦才会有的举动,阿远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说到,接下来就是熊海斳的决定了。他们的熊哥一定会想出一个最好的办法,阿远这么深信着。
祥和医院很快就到了,崭新生技和各家医院有着密切的往来,熊海斳甚至还是祥和医院的董事之一,因此熊海斳要一间不受干扰的独立病房并不是什么难事。阳曜德依然昏迷着,不过按照时间计算,他应该快清醒了。熊海斳走到床边,伸手抚摸着阳曜德跌倒时额角撞出的瘀青,修长的手指沿着颧骨往下,描绘着他消瘦的脸庞,最后,熊海斳轻轻握住了阳曜德那一捏就彷彿会断的颈子。
熊海斳来回抚摸着阳曜德的喉结,用拇指和食指放在上头——只要在这里用力,准确捏住他的气管十秒,接下来自己不用动作,阳曜德也会因为气管水肿无法呼吸,窒息而死。要杀他很容易,但自己真的下得了手吗?熊海斳不是第一次这样问自己,但他一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让阿远他们来处理也行,只是熊海斳想亲自听到阳曜德的说法,不想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虾球没有在阳曜德的电脑里找到什么有用的资讯——甚至连放在倪浩凡家的那台电脑内也没有,而阳曜德的身上找到了护照、美国的移民签证,以及一隻全新的手机和电话卡,里面一样没有任何资讯;熊海斳不想诬赖他,但阿远查到的那笔美金款项时间点是在骇客事件之后,这很难让人不将他们联想在一起。
要放过他其实很容易,熊海斳只希望阳曜德对他说一句:那是兼职赚的钱,和骇客无关。这样就足够了,熊海斳不会去计较那笔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阳曜德的眼皮震颤,熊海斳冷着脸在一旁他清醒;阳曜德花了好一阵子才让眼神对焦,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是冷酷的白色,眼角馀光一个刺目的顏色吸引着他的注意力,阳曜德转过头去,发现那是他被撕毁的护照!完了……阳曜德挣扎了下,却发现自己双手被绑在床边的栏杆上,熊海斳轻咳了声,阳曜德一愣,转头看向另一边;他一看见熊海斳那彷彿要把他生吞活剥的表情,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拜託放我走!要来不及了!」医疗班机的时间卡得很死,只有两小时的缓衝,如果不尽快起飞,那黑市商人就要走了!
登登,回答错误。熊海斳叹气,阳曜德的这反应已经相当于承认罪行了,熊海斳发觉真的要对阳曜德用刑的时候自己意外的冷静,或许因为这是自己可以掌控的事情吧?他不急不徐的拿起束带,将阳曜德不断蹬着的双腿绑在病床旁的栏杆上,接着粗暴的撕破他的病人服,从一旁抽屉里拿出一根尺寸惊人的阳具型按摩棒,他不晓得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怎么样,只知道阳曜德的眼泪更多了。
「不……」哭泣的阳曜德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但不能心软。熊海斳强硬的将按摩棒插入阳曜德的甬道当中,未经润滑造成撕裂的痛楚让阳曜德整个人剧烈的弹跳起来,却因为手脚都被绑在栏杆上而无法动弹,栏杆发出脆弱的嘎吱声,但仍尽责的束缚住阳曜德的手脚。熊海斳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接着收起同情心,板起脸孔冷声问道:「你是童琳派来的?」
「真的要来不及了!拜託……」阳曜德做着无谓的挣扎,熊海斳狠下心来一边旋转着按摩棒,一边质问道:「你帐户里的一百万美金是怎么来的?」
按摩棒上狰狞的颗粒凌虐着阳曜德的意志,鑽心的痛楚让他差点昏厥,但他必须保持清醒,尽快赶到机场去,他妈妈还在那边等他!「放我走!呜!」
熊海斳按下某个开关,阳曜德感到体内深处被狠狠螫了一下,前端也不受控制的昂起头来——是附带电击功能的按摩棒,抵在前列腺上可以强迫射精;虽然前端硬了起来,但阳曜德无法获得任何快感,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熊海斳滔天的怒火以及椎心蚀骨的痛楚。
「说!」熊海斳粗鲁的抽动着按摩棒,一边掐着阳曜德的下顎,让他正视自己,「崭新的资料是你偷的对不对?」
阳曜德根本听不见熊海斳的问题,他不断重复着「放我走」以及「来不及了」这两句话,眼泪滚滚落下,无论熊海斳怎么逼问都没用;熊海斳见他这急着要走的模样,更是生气了,原先还能理智的问问题,到最后已经接近报復的在电击阳曜德,彷彿这么做就能惩罚他欺骗自己的感情一般。
「你为什么要骗我!」阳曜德像是通透的海水诱惑着自己接近,但最后却是个大浪将他吞没灭顶……这是熊海斳现在的感觉。他不是没意识到和阳曜德交往会有风险,骗财,骗色,顶多损失这些吧?不是不能承担。但阳曜德超乎了熊海斳的预料,竟然是个海啸!熊海斳不能原谅自己因为私人情感而影响了公司的运作,甚至威胁到金龙帮的存在;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最大的弱点,想要重新振作,那就必须解决这一切!他捏着阳曜德下顎的手逐渐往喉咙移动,阳曜德感受道了熊海斳的杀气,惊惧的挣扎着,熊海斳目眥尽裂,逐渐收拢手指……
「熊哥!」阿远的惊呼让熊海斳回过神来,他回头看向阿远的表情一时之间还没调整过来,阿远只见到一个凶神恶煞的熊海斳跪在床上,一手掐着阳曜德,一手握着什么,空气中瀰漫着血腥味,而阳曜德双眼翻白,有气无力的挣扎着……熊海斳失控了。
「那班是医疗专机。」米妮向机场地勤人员打听到班机目的地以及乘客名单,发现那竟然是一班医疗专机,这内部一定有隐情,他急忙打电话告诉阿远,而阿远接到消息之后赶到病房就见到熊海斳差点把阳曜德掐死的一幕。这不是刑求,而是谋杀,是无法得到资讯的。
虽然以熊海斳的人脉,要压下一件谋杀案不是什么难事,但阿远不想让他无故背负杀人罪名,于是便阻止了他;他强硬的拉开熊海斳,让他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并倒了杯水给他。「班机飞往美国,乘客是一位女性,名叫阳兰。」
「不要……咳咳,动他!」原本意识模糊,虚弱的躺在床上咳嗽的阳曜德一听见这个名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悲鸣着;熊海斳还没从愤怒的情绪当中平復过来,仍然粗喘着气,他困惑的看着阿远和突然又挣扎起来的阳曜德,不能理解这之间的关联,阿远叹气,替阳曜德补充道:「阳曜德的妈妈,他是单亲家庭。」
「……」熊海斳好像理解什么了。熊海斳也是单亲家庭——他根本不知道他母亲是谁,是他老爸将他带回帮派扶养,还一度被几个大老怀疑是杂种,因此从小他没少受到欺负;自己老爸整天又在忙帮派的事,只会给他生活费,根本没空理他,他必须自立自强,才能够在这个混乱的环境里生存;亲情什么的……在那次暗杀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龙爷给他的照顾或许是一种感情,但熊海斳可以感觉得出来龙爷是别有用心的栽培他,不能算是亲情。
和母亲之间的羈绊熊海斳不曾有过,但他能想像的出阳曜德小时候绝对吃了不少苦头。一个女人要独自扶养孩子,肯定十分辛苦……自己竟然会想到这层面?熊海斳发现自己的态度不再那么坚决。
他声音乾哑的问道:「阳兰生了什么病?」必须搭飞机去美国就医?祥和医院已经是地区医疗中心,设备还不够好吗?这个傻子……怎么不会向自己求救呢?
「呀呀呀!你竟然把我的病人弄成这样!」一个清亮的声音此时介入熊海斳和阿远之间的对话,两人抬头看向声源,是倪浩凡。倪浩凡皱着眉头靠近不断挣扎的阳曜德,一边拿出针筒,一边驱赶熊海斳:「阿远,把熊……熊哥带走。」在金龙帮帮眾面前,倪浩凡会给他面子,「等他状况稳定了我再通知你们。」
倪浩凡用镇定剂抑制住阳曜德的挣扎,熊海斳一直看着两人,似乎不愿离开,但阿远凑到他耳旁,低声说道:「龙爷在找你。」
「……」内忧外患,要处理的事情很多,现在阳曜德歇斯底里的状态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熊海斳沉默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他精神颓靡的说道:「带点茶叶,我们现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