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郁桃上一次参加剧本围读,还是四年前,在一部古装网剧里演公主侍女,台词寥寥,场务准备不充分,位置不够,她才坐下十分钟,就被“建议”站在外边看。
原是男三号迟到了,位置也没留,把她挤出去正好合适。
今晚她到得早,无需去牢牢守一个椅子,场务早给每个演员分配好了座位,郁桃的位子在编剧右手边。
剧本围读时所有演员都要出席,围着一个大桌子坐下,高声朗读剧本,包括台词、标题、附注、时间场景。
王导追求质量,有灵感时便要改戏,整场围读持续到午夜才结束。
屋子里空得差不多了,郁桃还没走,编剧折返回来拿外套,见她一人在那儿埋头写画,凑过去一看,整页密密麻麻的标注。
“辛苦了,还不回去休息?”
一道厚重的男声在身后响起,郁桃吓了一跳,略略定神,说:“我对这部分不太熟,琢磨起来就忘记时间了。”
编剧说:“有什么问题吗?”
郁桃说:“我觉得男主用这种方式和女二发生冲突,有些生硬。”
“怎么说?”
“可以用更直观的方式去展示冲突,避开偶然性,更顺理成章一些。”
编剧拿起她面前的剧本,通翻了一遍,只一指厚的本子长到两指厚,到处见彩色标注,可见被翻了多次。
将剧本放下,赞赏地看这位女演员,有些改观。创作者最需要资本,最怕的也是资本,资本塞的人和意见太多,创作空间就被压缩得越小,艺术创作的完成度与剧作者的自由度正相关。郁桃这类靠山够大的演员,给创作者的初始印象都不会太好,既怕他们做妖,又怕人一个不高兴就给剧组惹麻烦。
“这样的调整确实更合理,我回去再想想,你也赶紧回去休息。”
“行。”
让小离先睡了,郁桃自己走回房间,想起周时桉那句“我以为挨操才是你的主职”,若以收入为标准,他说得没错,可这份主职,被炒的风险太大,金主上一秒柔情蜜意,下一秒就翻脸也非不可能。
被辞后更没有n+1赔偿,郁桃十分有居安思危的意识,只想在被周时桉炒掉之前能红则红。
进组后的日子平静无波,郁桃每天拍完戏,累到只想一头扎回床上,这些天来,周时桉没联系她,让人松了一口气。
演员也需要休假时间,譬如今天,导演给全组人放了一天假,当然,其中有四大名旦之一到津演出的原因。
这部戏和京剧沾点关系,导演鼓励大家多多接触京剧文化,弄了票来,不多,给郁桃两张。
她和小离到剧场才坐下,催促观众安静的铃声便响起来,灯光亮起,
江胤出场,看向观众席的目光灵活锐利,无声地问好。京胡旋律中,郁桃双颊一燥。
师兄江胤演起美人来,并不逊色于女旦。一身珠光明灭,面部和手白得透明如玉,长身玉立,如文言滥调中形容的仙女下凡。
戏曲演员的功底都十分深厚,手眼身法步调的一板一眼中都透着功力,那十年的学戏生涯,塑造了郁桃不投机不侥幸的性格。
置身于咿咿呀呀唱腔中,声线丝丝绵绵地缠绕着郁桃周身,她觉得师兄为自己塑造异性审美做的贡献不少,比如她钟意肤白的男性,如周时桉,在阳光下白得晃眼,与别人不一样,他的白还含着一丝邪,像画皮。
台下灯光忽然大亮,一场《红线盗盒》结束了。
她差小离先回酒店,自己绕到剧院后台旁的露台,侧身走进去,远远看到江胤在对镜卸妆。
弯成水滴状的一绺绺假发被梳直、梳开,摘下一个一个头饰,江胤在镜子角落看到蹑手蹑脚的人,眨了眨眼,用口型说:“等一下。”
郁桃没等多久,他出来时脸上白净,但眼神没有化妆时有神采。
“师兄,满堂喝彩哦,恭喜你。”
江胤推开门,带她往江边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郁桃捡着谈论部分好境况,隐去周时桉那部分。
他也不追问细节,只静静听着。
江边有小贩推着餐车在卖绿豆饼,舀一勺煮的软烂的绿豆,放在面饼里,撒上盐,用板子压成一个圆饼,既咸又香。
路过那餐车时,江胤停下,买两个绿豆饼,塞一个到她手中。
“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郁桃指尖总是冰凉,握着热烫的绿豆饼,有些失神。
旧人的意义就在于此,可以化身时光机,让人短暂地回到过去某个时刻,那时还不知世事险恶、人心浑浊。纵然最终都要回到新生活中,但这一刻的治愈足够成为一个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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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ps
周总表示:一个绿豆饼你就这么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