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205.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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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清让最先有所动作,看起来并不意外,视线稍许挪开,看向夏棠,像是觉得她此刻的表情很有趣,还能语气平静道:“看来我来得不太凑巧。”
    楼道里的气氛凝滞沉闷,像慢慢膨胀开的冷凝剂,粘稠而发冷。
    陆霄缓慢侧身,挡住两个人之间的视线。目光毫无温度,盯住林清让,语气阴霾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楼道里空气没有一丝流动,林清让站在原地,抬眼看去,对上他的视线,近乎挑衅地平静回答:“我只是路过。”
    “——这样说,你会信吗?”他问。
    陆霄绷直唇线,有一瞬间,仿佛就要在这里发作,狠狠砸碎谁的肋骨,扼断谁的喉咙,连骨头断裂的声音都已经传进人耳朵里。
    楼道狭窄,夏棠被挡住视线,看不见林清让的脸,她只能急匆匆拉住陆霄的衣角,像拉住一桶要滚下山坡的炸药,立即解释:“他就只是——”
    顿了顿,想起东西被找到的地方:“……来取个东西。”
    打火机正被她握在手里。
    “我知道。”
    陆霄侧过身,看向她的眼睛,唇角压得极低,本来就锋利的眉眼,现在更像出鞘的刀刃,压着浓郁的阴翳,“他只是来取,落在你房间里的东西。”
    夏棠对上他的视线,说不出不是。
    陆霄已经知道她的回答了。
    他看见林清让手里拎着的口袋,他不在的时候,其他人一样能走进她的房间里,坐在桌边,和她一同面对面吃饭,一起看电视里的新闻,听她说话,在不经意的时候,把打火机落下。
    他从来够不上是特别的人。换成另一个人,别的任何一个不讨厌的人,他们都能谈天说地,女孩都会握住他的手。
    衣袋里的手指握紧,指节攥得发白。
    只有自己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没在这里当场砸烂谁的脸。
    嫉妒毒蛇一样在血管里游走,陆霄不想再待下去,他转身,走向电梯。
    林清让大概也知道这一点,礼貌地侧身,让开一条路。
    在看见他的背影的那一刹那,夏棠拽住他的衣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是下意识,像扎进心脏的玻璃碎片,不揪住就会陷进肉里。
    身体先于脑子,话语跟着脱口而出:“他会在这里因为——”
    林清让很浅地垂过眼。陆霄被她拽停下脚步,侧眸,视线再次落在她眼睛上。他无声站着,用最后一点耐心,等待她解释。
    夏棠却在下一个字前抿住唇,咬住下唇看他。
    这里是有一个理由。
    有一个足够好的、并不是借口的理由。
    但她说不出来。
    她不想说,是因为担心他,是因为仍然喜欢他,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知道他的消息,所以只能去找知道消息的人。
    如果是一分开就要失去音讯的关系,或许本来就不应该开始。
    张开的唇又慢慢闭上,最后变成抿住唇。夏棠仍然抬眼看着他的眼睛,手指却在慢慢松开拽着的衣角。
    陆霄压下眉眼。
    心脏上仿佛有沸水浇下,在皮肉上烫出滋啦的声响。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考验神经,仿佛随时要失控。
    他转身,扯出衣摆,走进电梯,目光冰冷倨傲,没有在林清让身上多停留一秒。
    今天的电梯好像格外空,夏棠动了动睫毛,看着楼层一格格地下降。
    陆霄也在里面下降。
    林清让看向她,女生咬着下唇,电梯楼层,表情像是她才是被甩掉的那个。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出声:“你不是有东西要给我吗?”
    夏棠回过神,松开刚才还紧握着的手,看见里面躺着的打火机。
    她眨了下眼睛,心里那点不放心突然又克制不住地往涌,心跳声隆隆的,甚至听不见林清让在身边接着说了些什么。
    夏棠忽然又把手揣回口袋里,掠过他,用力按电梯的向下键。
    “等等再说。”她看向林清让,“我现在没有时间。”
    下去时还那么空的电梯,在向上时却仿佛突然遇到重重阻碍,每一格都进展得无比艰难。她没办法,只好放弃电梯,在门前套上靴子,跑下楼道。
    靴子踩着楼梯,在楼道里咚咚咚作响,她气喘吁吁跑到楼下,四处张望,终于瞥见一个可能的方向,追上去。
    路边,男生正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夏棠叫他:“陆霄。”
    对方像没听到,她只好又出声:“你等等!”
    她很少这样直接叫这家伙的名字。
    从前他们离得都很近,近到不需要叫名字也能清楚是在称呼谁。
    从小夏棠的父母一直教育她说,对待雇主要用更尊敬的称呼,不能直接叫名字,可她不想叫那种好像低人一等的称呼,在有大人在的时候不叫他,在没有大人在的时候只叫他“喂”。
    夏棠跑过去,没扎起来的头发在风里被吹得乱七八糟,只穿着单薄的家居睡裙,到他面前,膝盖和脸都被冻得有些发红。
    陆霄终于看向她。他的指骨上有细小破皮的伤口,看着能让人想到,刚才分开的短暂时间里,握紧的拳头是怎么砸在墙壁上。
    表情欠缺的面孔,只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眼瞳有了些微的颤动。
    “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棠站在他面前,抬眼看他,扬起脸,样子气势汹汹:“我也想,连你的朋友一起,都不要再打交道。但是新闻上天天在放,说你和你妈妈闹崩了,你妈妈多可怕。我每天看到都会在想,你家里人是不是又对你做了什么,会不会又把你关在别的什么地方。”
    “除了去问他。”她说,“别的地方根本打听不到你的事。”
    不如说,跟他分开的那一刻起。
    那根本来就岌岌可危的丝线,其实早就已经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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