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誓约 (3)
先说好,我去杀她,不是因为赌气之类的原因。
我都已经十九岁了,也老大不小了,堂堂一个中年人了,才不因为这么孩子气的原因去杀人。
只是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让我觉得我的精彩冒险只是在全知全能的她掌中进行的扮家家酒,而非真正在探索这个未知的世界。
我被迫听从别人的指令去杀人已经十九年了,剩下的十九年,我想是我世界的主人,而不是某种全知全能下被迫移动的棋子。
有她,就没有真正的『未知』,我不懂其他那些在她掌中舞蹈还一边自嗨说要探索未知的勇气祭司是怎么想,但我认为她已经威胁到我们这些认真想探索未知的人的存在了。
过去几代的阐月巫女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强大过,所以那时还有真正的『未知』存在,但这一代可以说是出类拔萃。
出类拔萃的欠杀。
杀手界有言,懂太多的人通常都活不长,结果一个什么都懂的却又活得好好地,是时候矫正这个错误了。
决定要杀她的三天后,我来到了她的面前。
各位或许会问,啊过程哩?都成功潜入了世界上最戒备森严的圣域之中,难道不需要用个几千字来叙述那段精彩刺激的潜入过程吗?这也太混了吧。
可没办法,毕竟我不是普通的杀手,而是顶级的杀手,超强的那种。
没有过程,就是我的过程。
好啦也不是我会什么瞬间移动之类的,总之这种东西我真的没办法说明,毕竟这算是我吃饭工具,怎么能公开呢?况且秘密这种东西只要被揭开了一角,瞬间就失去了其价值。
这也是我在柜檯小妹身上学到的,我曾经无聊变个小小的钱币戏法给她看,效果意外地好,那段时间她一直缠着我要我跟她说明,结果知道答案后,我得到的不是能感受到那丰满胸脯的好棒棒拥抱,而是只有一声『切!』跟短暂的白眼而已。
伤心往事就不提了,总之我来到了她的面前,我未来的『鱼』,我永世的『女主角』面前。
情境:首次相遇。
人物:我、她。
场景:我有点懒得说明,因为挺复杂的,不过这样『鱼』发现一定会抗议,毕竟好歹也是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所以我勉为其难,只好完整复製一段我曾经以此地为灵感创造的小说片段,藉此来说明一下。(小说名叫《倾月》,好看到不行,第八十二代阐月巫女『鱼』与绝代杀手『鹰』联名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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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进到这块圣域的人,整个圣教皇国,也不到二十人。
首先长期居住于此,神殿的主人——『阐月巫女』,位于圣教堂国最高位的统帅者,代代皆由女子担任,是唯一能跟神明连接的存在。
再来是五名『中枢主教』,各自掌管着不同的教会,分别是力量之月、生命之月、智慧之月、勇气之月与情爱之月,五种罚之月。
最后则是轮流排班的十馀名『灰鸽眾』,直属于巫女,专门维持圣地的环境。
在第三道门背后,内部依然是直线式的道路,墙壁与天花板由无视重力的水所做成的,奇异的生物漂浮于其中。霍根曾在中央海湾的沙滩上见过,这是一种叫水母的生物。道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煤油灯或是火把,由漂浮在三维空间的水母散发出橘红温暖的萤光,宛如一个一个小太阳一般。
黑暗道路的尽头,透漏着刺眼的光芒,霍根来到了极为空旷的地方,周遭是平静的水池,耀眼的人造阳光透过透明的天花板撒下,洁白的道路延伸到水池的中央成为一个小岛,清澈湛蓝的水使得小岛宛若漂浮在蓝天中。
月神殿,由第一世代的『遗跡』所改造出来的巫女居所。
来到水池中央的小岛上后,四周是五顏六色的小花小草,苍翠的环境像是特地设计来给人野餐用的,而岛的中央,有一颗比人还高的巨大透明玻璃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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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出自《倾月》第三集第二章,一字不改抄袭不太好,不过自己抄自己,应该不算抄袭。
霍根是谁各位不用管,不重要反正没我帅,总之这样就完美地说明了巫女的居住环境了。
「你是来杀我的。」这是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没有讶异,废话,她当然知道啦。
如果她连这个都不知道,我还杀她干嘛?
她的语气平淡、毫无波澜,像是用一个神的代言人身份,在叙述一个从开天闢地时就已经既定、不可改变的命运一样。
不过我很讨厌命运这一套,我偏偏要故意唱反调。
「不是。」我正气凌然。「你讯息落后啦,我不干杀手有段时间了,现在我是作为一个勇气祭司,来取回人类的自由意志的。」
「……」她歪着头,露出一种由出现在巫女脸上,足以让一般人讶异到吃手手的神奇表情。
居然是『不解』。
「为了我之后真正踏向『未知』的梦幻冒险旅途,你的『全知』不该存在。」管她的,反正我先把台词说完,不然我来之前想这么久不就浪费了?
她眨眨眼睛,『不解』后是『讶异』,大概是从来没人敢这样恶狠狠地跟她说话过吧。
但对于眼前赤裸又完全不懂遮掩的美少女,那时的我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
毕竟我可是公认的思想纯正有为向上好青年,遇到这种无耻之徒当然是很愤怒,我决定靠近一点,努力视姦惩罚她。
「我剥夺了你的自由了吗?」她似乎有些歉意。
「不对。」我摇摇头。「你剥夺的不是我的,而是全人类的自由。」
「为什么呢?」
「举例来说,就像有一个小小的箱子,你放了一些小生物小东西进去,控制了里面的环境跟所有变数,藉此完美地预期了这箱子里之后会怎么发展,那这箱子里面还存在自由意志吗?」(到这里各位一定会觉得奇怪,我明明是一个杀手,为何有时候讲话这么学术,理由是因为我不是普通的杀手,而是顶级杀手,超强的那种。)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我讲得就是生态球,眼前的那颗该死的球。
「可是我知道的,也只是月神知道的一小小部分而已。」
「嘿,别跟我提什么月神,我过往是个杀手,是被月神背弃的存在,背负罪恶者,我不信月神的。」说这句话时我紧紧抓着我用布带封印的左手,啊啊啊啊寄宿着邪神的左手又刺痛了,我不愧是被月神背弃的邪恶存在。
「但神是存在的,你杀了我,神还是知道这一切,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神才不会间间没事跑来干涉我,神不会成天对世人说嘿我知道你怎样我知道你怎样,你明白神这种东西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就是不需要时我完全可以假装祂不存在,反正祂又没有实体。」说到这我真的有些怒了,这傢伙完全不懂自己犯下什么错。
所以我从怀中拿出那几根她託柜檯小妹送来的乾巴巴草药,丢在地上用力踩。
「就算有一个至高至大的存在能理解我的存在、我的未来、我的宿命,然候哩?天边的事我才不在乎,但如果那个存在开始干涉箱子,明着说你们的一切冒险都不是自主的,而是由我所创造由我所安排,这就完全不一样了,懂吗?你让我知道了我其实不是自由的,这就破坏了游戏规则。」
看着我在她送来的草药上跳踢踏舞,各种地板动作,她没有露出一丝受伤的表情,操,她当然不会受伤。
「你的意思是,自由其实是一种无知吗?」她问。
我的天,『不解』居然是她的常驻表情,一个全知的存在最常出现的表情是『不解』,我出去说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吧。
我很讶异,但还是回答她。
「我哪知道你怎么想,你的自由,又不定是我的自由。」
「我很感谢你,你解决了我想了好几年的一个问题。」
她拨了一下飘到她面前挡住彼此视线的纯白色长发,拨得好,可以的话胸前的也顺便一下谢谢。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自由是什么,曾经有一位『灰鸽』偷偷告诉我,自由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有有想做的事情却做不了的情况发生,那就叫自由。」
「大家都说我是神的代言者,为了世间的喜乐,为了崇高的存在,我不该有自己的意志,不该有自己想做的事,更不该有自由。可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自由的,因为既然我没有自己的意志跟想做的事,那么就不会有想做却做不了的情况发生,我本来一直觉得这样很矛盾,为何他们说我不自由呢?」
「但这一切,若自由其实是一种无知的话就说得通了。」讲了这么多后,她沉默了一下,轻轻说:
「谢谢你,现在我也不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