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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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恶梦了。
    漆黑的夜中猛得睁开眼睛,你正处于梦境和现实的交界线,肉体依旧被囚禁,思绪却漫步目的漂泊,望着可以透出几缕月色的小窗,捕捉到微不可察的光线,那种又是孤身一人的想法让你心发慌。
    “连……连云周?”滴水未进的喉咙干涩无比,不宁的思绪令声线也跟着打颤,“连云周!”
    你太需要在陌生空旷的屋子里得到回应,哪怕听到有同样的呼吸声也是安心的,你环抱住膝盖,这种最原始存在母体的姿势似乎能带给你安全感。
    伸手准备扯链条时你听到连云周闷声开口:“嗯?怎么了?”
    人在黑暗中会更加警觉和敏锐,一阵窸窣声传来,你根据这声音判断连云周正在调整身体姿势,以便更好倾听。
    紧张恐慌的神经得到平复,这样就好,浸润在母亲羊水中应该会感到很温暖吧,那种无时无刻都肯定有人陪伴的日子怎么可能不温暖安心。连云周平平无奇的回应像救命稻草,你忍不住挪动身体,直到脚边碰到冰凉无生命的床架你才将额头重新抵在膝盖上。
    你犹豫一会:“没事。”
    又没有回应了,估计是他想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对话以免引起怀疑。
    “可以跟我说说话吗?随便什么都可以……”
    “你害怕了。”
    连云周没等你说完就开口,是肯定句。
    “不是……有一点。”你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半夜把人家莫名其妙吵醒,“如果有人把你卖到没去过的地方,一个对你来说很难以忍受的地方,你会怎么办?”
    “赵月桥没品但是还不至于卖我到脏乱差的地方,虽然这里他妈也烂透了。”
    你在黑暗中摇头:“不一定是他,我说如果,那么你应该怎么办?”
    沉默一会,连云周无所谓的语气回答:“不知道,死了拉到,我自理能力不怎么好。”
    反复咀嚼他的话,你默默叹气,原来你们都是同种胆小的人,能逃避就不会冒着精神撕裂的痛苦去面对本不该体验的苦难,反正人到最后都逃不过死亡。
    挺丧的,决对不符合大众价值观宣扬的“直面挫折不畏不惧”,可生活不是热血漫,主角团遭遇苦难会升级,然后用最酷炫的技能打最吊的怪,难以接受的残忍事情发生到普通人身上是不会附赠圣光十足的奖励大礼包的,大部分是自欺欺人罢了。
    “要听睡前故事吗?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可以闭上眼睛听,那样比较有画面感。”你转移话题,及时遏止深夜emo。
    “男生听什么睡前故事,好恶……行讲吧。”
    连云周闭上恶毒的嘴巴,他意识到有可能不是专门讲给他听的,只是你太害怕了需要转移注意力,他对女生存在刻板印象——娇滴滴、不抗造,总之就是很麻烦的生物,所以他小时候从不和女生搭腔。
    出于大男子主义作祟,拉踩比较一番后,他认为你比其他女生似乎粗糙耐造些,能说出喜欢赵月桥那个阴暗逼的话又联合自己整这个逼,你肯定不是普通人,或许是同病相怜,但他心理上已经接纳你的存在。
    不喜欢也不反感。
    那就随便你好了。
    开始讲吧。
    你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从前有三只小兔子,小白兔、小灰兔和小黑兔,他们三个一起相约去拉粑粑。”
    连云周一听开头就乐了,什么生草画风,他以为得是白雪公主啥的呢,顿时兴趣蹭蹭上冒。
    其实也不怨他绞尽脑汁才想出白雪公主的故事,自己压根没正经听过什么睡前故事,别人家小孩看绘本的时候他忙着把自制“树枝枪”捣其它小孩脑门上,别人家小孩爸爸给孩子讲故事的时候他爸妈忙着叩神拜佛让连家小祖宗消停些。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他哪有时间分配给这么温(无)情(聊)的事上!
    “然后三只小兔子拉完了,小灰兔拉的是圆的,小黑兔拉的是长条的,小白兔拉的是三角形的。”
    这会子连云周快笑岔气了,身子又往你的方向拧拧,忙说后来呢后来呢。
    “然后那两只小兔子特别好奇,他们问小白兔'小白兔小白兔你怎么拉的粑粑是三角形的呀?'”你模仿两只小兔子尖细的语调有模有样继续讲,然后又粗声粗气切换小白兔的语调:“因为我是用手捏的呀。”
    短小无厘头的故事,但好像长在连云周的笑点上,哎呦哎呦揉肚子,直呼牛逼。
    你为这名观众的高昂捧场搞得莫名害羞,等他笑声小点你清清嗓子问他要不要听你唱歌。
    “唱呗,我听着。”
    你们俩人不合时宜寻欢作乐,虽然被皮带绑着手脚但此时连云周竟有些乐不思蜀,他刷新对你的认知,心想这小姑娘真够好玩的,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要是再早点你就能认他做大哥,臭味相投的情谊势必让小区每只小鸟都只能提心吊胆下蛋。
    你并没有什么好嗓子,也不是愿意自信上台展示自己的人,提出此举也是脑子一热,当然和他的捧场脱不开干系,你现在很放松很开心。
    快活可爱的一首小情歌,你唱得很慢,哑着嗓子别有一番温柔。
    “……悄悄地在心底?说一万遍我爱你?爱你……”
    连云周撑着脑袋,艰难抻直手指勾帘子,借着月光描摹你的轮廓,小小一只,他的心突然变得好软好软,像是有只小猫正在他心上可劲踩奶,他有一股摸摸你头的冲动,验证你的头发是不是跟猫毛一样毛绒。
    “再唱一遍。”他别扭补充:“很好听。”
    你察觉到什么,心有灵犀抬头。
    明明隔着浓厚的暗,连云周却觉得你们就是在四目相对,他被击中了,杀伤力不大但后劲十足,你唱着唱着睡着了,但是他怎么都睡不着。
    睁眼闭眼都是单曲循环那一句“我爱你?爱你”。
    真是要死了……
    这栋房子只有你熟睡。
    赵月桥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中,紧紧握着门把手不肯离开,他听到动静后立刻上楼,每上一步台阶都让他无比生气,想当亡命鸳鸯是吧,他不介意成全你们死在一块。
    但是你们死也不能埋在一起!
    荒谬幼稚的念头本不应该出现在他的逻辑中,可他偏偏就是这么想了,怒火中烧,来的路上足以让他用自己的揣测填补你会说出什么计划。
    无非是打晕他或者降低他的警惕性。
    真是天真过头。
    可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只想着逃跑?他比庸俗乏味的男人要完美一万倍,态度强硬不行,软化语气还是不行,到底要怎么才能乖乖听话?
    打开门,但你们两个聊得正欢,并没有察觉到危险。
    愚蠢,这样的警惕性还想逃跑,要逃到哪?他床上吗?
    当他想进一步时就听到你说要不要听故事,故事有什么好听的,但是他的腿却迟迟不肯抬步。
    他没听过睡前故事。
    睡前故事对他来说是很奢侈的东西。
    静静在角落听你讲述,赵月桥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已经染上淡淡笑意。
    旁只不过边的笑声太吵了,他有些不耐,都要听不清最后说的什么了。
    好在你唱歌时没有人在吵,他可耻地偷听根本不是为他唱的歌,如果他现在过去,你肯定会闭嘴,无论怎样都没法从你口中撬出只言片语。
    随便一个人都好,来爱一下他吧,不然就太孤独了。
    赵月桥合上房门,身影被落地灯拉得很长,他蹲下去触摸自己的影子,影子不会回应他,也不会发自内心给他唱歌讲故事。
    都不愿意爱他。
    ——
    后半夜你睡得很踏实,如果可以,这种有保障的睡眠质量是可以自然醒的,可是一大早你就被讨厌鬼吵醒,醒来第一眼就是赵月桥喂他老婆吃饭的画面。
    你已经见怪不怪,平静问他:“不给吃饭,能让我洗漱吗?至少让我刷个牙行吗?”
    赵月桥仍然自顾自夹起小巧的包子示意连云周张嘴,根本不正眼瞧你。
    囫囵咽下包子,连云周不经意说:“让她刷吧,不然怪恶心。”
    赵月桥这才斯斯文文回应:“不急,等你吃完再说。”
    身子扭到另一边,你背对他们,主要不想看到赵月桥一副好像完全拿捏自己的嘴脸。
    二楼打通的平层空间很大,可此时压抑得你喘不过气,不进食带来的眩晕感又加上紧绷的身体状态,你现在很难受。
    漫长的早餐后,赵月桥摘下扣在项圈上的锁链,又为你戴上眼罩,毫不怜惜拽着你的胳膊,拉扯你向前走。
    ……你可以借机观察内部结构,得想个办法摘下眼罩。
    失去视觉连带反应力都迟钝了,这种感觉在下楼梯时更甚,双手都被绑到身后,你没法借助扶梯,只能缓慢用脚尖试探。
    “还能再没用点吗?别浪费我的时间”赵月桥冷冰冰讽刺。
    说着,拽过你的身体,示意你借他的力下楼。
    赵月桥身材高大,胸膛也十分宽阔,你被半搂在他怀中,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其实很符合耽美小说里狂攻的身体设定。
    不和自己较劲,你美滋滋把他当做太后身边搀扶的太监,顺利下楼。
    一踩到平地,他立马推开你,又是昨天那副要为老婆守身如玉的样子,他扯住你的衣领,你感觉进入一个房间内,赵月桥出去又很快回来,递给你牙刷和崭新的牙膏。
    “没有漱口杯吗?”你茫然发问。
    “麻烦。”赵月桥在屋里翻找几下,往你手里塞了个杯子。
    你摸着手里沉甸甸的分量,有点无语,谁家刷牙用保温杯啊,真是烦死了。
    不过你不敢再提要求,潦草刷起牙来。
    “你昨天跟他说了什么?”
    赵月桥狠戾质问,语气不善。
    你只感觉他在身后,可分辨不出他到底在哪,只能随便朝一个方向,“没缩什嗯么。”
    嘴里含着泡沫,可他也听懂了,掰正你的脸低声威胁:“你要是不从头到尾重复一遍……昨天上午的事情你也不想发生第二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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