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虬髯大汉见水妖显出身形,当即伸手一抛,直直将渔夫扔出二十多丈远,冲着大船砸下。在众人的惊叫声中,渔夫跌入船尾一个翻滚,茫然站起。
    常晋看得明白,这道人投掷之时用到了法力,是以渔夫并未受到伤害。
    而后虬髯大汉脚下一动,手决翻飞,那道青芒瞬间掠过十几丈的距离,直朝平湖龙王的脖颈处斩去。
    水妖大概也感觉到青芒中的透骨杀意,张口一吐,倒卷出丈余高的浪花阻挡。
    哗哗哗哗
    剑气水流碰撞,浊浪滚滚,一时让行船上的人目瞪口呆,纷纷开口大声欢呼,为道人助威。
    这模样……好像数日前在万山府段大骂道院的不是他们,而是别人。
    大船顺流而下,水妖和虬髯大汉的身形也不断下移,因此船上的人目睹了整个战斗过程。
    从境界上看,虬髯大汉和常晋相当,这水妖只是鬼仙一转,连化形都不完全,远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对方处在水中,水遁之术随心而动,天生占有优势,是以境界之差并不明显。每每遇到剑芒近身,它都会急速坠入水中躲避。
    虬髯大汉那飞剑之术虽然厉害,却完全做的事无用功。
    看到这里常晋微微摇头,如果道人没有其他压箱手段,怕是今日拿水妖无可奈何了。
    船上其他人并没有看出内情,口中依然欢呼不已,不断为道人打气。在他们眼中,虬髯大汉屹立浪头沉稳如山,长袖飞扬,青芒不是翻腾跳跃,速度快的惊人,将水妖鼓起的大浪连连绞杀。
    相信下一刻,水妖就会被斩杀掉。
    听到众人欢呼声,虬髯大汉脸上也露出一丝苦笑。他知道这些凡夫俗子根本看不清场上形势,不过自己为铲除这水妖已经准备半月时间,好不容易碰到机会,实在不容错过。
    当即虬髯大汉咬了咬牙,伸手一招,青芒便倒身飞回,悬停在头顶上方三尺处。
    这个时候,常晋才看清楚那柄飞剑的本来面目。剑长不到二尺,一指来宽,剑身通体如玉,上边刻画有道家符篥。
    此人和自己一样,也修的是剑道。只是他们两人剑道大不相同,常晋由武入道,对方却是由法入道。那柄剑器严格说来只是法宝。
    紧接着他手中快速舞动手决,体内法力疯狂涌入飞剑当中。一时间,剑身青芒大盛,喷出三尺来长,震得空气中隆隆作响,竟然盖过附近风雨声。
    这水妖在江中近百年,完全是自我修炼,虽然体内法力深厚,但由于没人指点,根本不懂得什么高深神通法术。所会的,只是水族记忆传承下来的催波逐浪而已。如今被道人飞剑笼罩,只感觉通体刺骨冰冷,好像完全被冻僵在那里。
    它心中惊惧万分,明白今日事情不妙,急速鼓出一道水浪阻挡,而后朝江底潜去。
    “通”飞剑直接将水浪绞的七零八落,在水面顿了一顿,好像变成一条滑溜的游鱼,掉头钻入江水当中。
    青芒左右扭动,破开水浪,死死锁住对方身形。
    处在浪涛之中,水妖的触感非常敏捷,眼看要被追上,又是一声低吼,躯体接连翻滚,搅动起数道漩涡,终于阻止住飞剑攻势。
    只是这样以来,它潜入江底逃走的念头却被阻拦,只能无奈浮出江面。嗤
    万万没想到飞剑此刻陡然青芒大盛,头尾拉伸,一下子又增长数寸,宛如一道青虹,直接刺向水妖后背。
    等水妖感应到躲避时,已经晚了,鳞甲破碎,后背被划出一道三尺多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万幸刚才那一击被鳞甲阻挡,是以水妖受创并不严重。
    饶是如此,它也大怒不已。口中发出嘶嘶尖叫,四肢快速搅动江中水流。几乎是眨眼之间,数道丈余的水流就被鼓动出来,以雷霆万钧之势压向虬髯大汉。看样子,似乎想将他裹挟入水中击杀。
    道人脸色也微变,急忙将飞剑召回,横在身前上下翻飞。
    哗啦啦,高高涌起的浪头刚靠近他身前一丈外。就被青芒尽数绞断,灵气消失殆尽,重新落回江面。
    虬髯大汉随波逐流,水妖鼓动的浪花好像撞到了无形搅拌机。水花零散飞溅,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大船上的人见到大浪时揪心不已,此刻再次高呼起来。
    哗哗哗哗
    没等水浪完全消失,青芒又飞奔而出,带着滚滚水流倒刺向水妖胸口。
    水妖正全力鼓浪,此刻根本不及躲闪,登时被青芒击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这惨叫声中强烈的妖气涌出,却是水妖身体受到重创,变得疯狂起来。此刻一身法力滔滔涌出,声势浩大,竟在江面卷出一个数丈方圆的巨大漩涡。
    常晋等人的大船尚在半里之外,也被拉扯着剧烈摇晃起来,浮浮沉沉朝漩涡驶去。那些船夫感应到事情不对,急忙转舵。
    原来是一头鼋鳖成精,见水妖受伤显出原形,众人方知平湖龙王本体是什
    不过这鼋鳖精此刻只是垂死挣扎,不断掀起一层一层的漩涡,翻滚着,激荡着,江面上波涌如山。片刻之后,滚滚浪涛消失,江面又恢复平静。
    众人扭头看去,才发现鼋鳖精已经在水面消失,只余江水一片血红。
    虬髯大汉快速来到鼋鳖精消失的地方,随即皱着眉头冲远处船上众人喊道：“那水妖只是受到重创,并未死亡,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及早离去”
    说完,他脚下一动,长袖飘飞,整个人在水面嗖嗖漂移,借着浪花,一掠十几丈远,眨眼间就消失在白茫茫的水雾当中。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明知道此等人物来自道院,常晋还是生出折交的心思。
    只是有些遗憾,对方来去匆匆,他连知道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允升,这道人气宇不凡,好生洒脱厉害,让人一见倾心呀。”这时,身后王启年的感慨声音响起。
    “是呀”常晋点点头。
    先前他关注江面战斗,倒是没有注意王启年什么时候也来船头的。
    “此等人物,我活了二十多岁,只见到两个……”王启年又在后边跟了句
    “哦？”闻听此言,常晋好奇问道,“清远兄,另一人是？”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王启年一本正经道。
    “清远兄说笑了”常晋这才知道他在打趣自己。
    两个人正说笑着,忽的听到船尾处传来一片哗然,原来是众人围着那获救的渔夫询问。
    这渔夫大难不死,此刻清醒过来,跪在船尾冲着江面叩拜：“小人刘铁柱谢过恩人燕赤霞……”
    江水滔滔,道人早已不见踪迹,自然听不到他的话语。
    常晋闻听对方谢语,登时愣在船头。
    他脑海中飞快浮现出前世地球上的一个名字：燕赤霞。那人竟然叫燕赤霞
    不知道此燕赤霞和彼燕赤霞到底有何关系？看他那身打扮和背后剑匣,还有洒脱的性情,倒和书中描述有几分相似。不过……那又如何。
    “允升,你怎么了？”王启年见他站在船舱门口不语,有些奇怪的问道。
    “没事”常晋摇摇头。处在这方世界,纠结一个名字根本没有意义。
    这场风雨来得迅速,去得也快,半个时辰后风停雨歇,红日从云中探出脑袋,在水面铺撒下千万块金子。
    多了平湖龙王一事,整个船队行舟小心翼翼。不过随后半日一直平淡无事,傍晚时分船队在一处码头停下。
    常晋和王启年商议了一下,索性给船老大打声招呼,弃舟登岸,步行朝颍州卧虎府城方向赶去。其时春天已过,进入夏日,天气渐渐炎热。再加上昨天下了场暴雨,官道泥泞,赶路的行人寥寥无几。
    两人沿着官道走了一天,也不过三十余里路。等第二天,太阳高照,官道才变得于爽,路上行人也多了不少。
    因天气太热,两人行进速度并不快。放眼望去,两旁田间有不少农人在忙碌,他们脸上尽是菜色,衣服也破破烂烂。甚至有几个八九岁的孩童还光着身子在地头水沟中摸鱼捉虾。
    这里的百姓,和通衢县治下远没有可比性。
    常晋从赵知县那里看过朝廷邸报,去岁青华州洪大功叛乱,虽未波及到颍州。但是颍州去年也遭遇大旱,境内很多百姓人家揭不开锅,有数股山贼趁机作乱,胁从者甚重。
    他们一路走来,仍能够看到不少人家房屋带有烧毁的痕迹。
    这情景,让一向大大咧咧的王启年也忍不住叹息。
    千古兴亡多少事,百姓皆苦。
    又朝前行出数里,一个小镇遥遥在望。
    他们打算快赶几步,进入村镇喝几杯凉茶,好好歇息歇息。哪知道没等动身,却看到一个大汉站在不远处地头手持铜锣高呼。在他身后还有位手持拐杖披头散发的老妪。老妪身穿缎装,明显和地里的农人不同。
    锵锵锵……大汉喊了几声后,手中铜锣使劲敲打起来。
    那些在田间劳作的百姓听到铜锣声,纷纷拿起锄头、镰刀,快步朝老妪聚去。不单他们,连水沟中捉鱼的孩子也慌忙跑上岸,跟上大部队。
    老妪打头,手提铜锣的大汉紧跟身后,边走边敲动铜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