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来他们都习惯许允寒围着任鹤鸣转，这一理所应当的事实，他们却像是选择性屏蔽了一样，以至于亲眼看到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韩林很能理解任鹤鸣的心情。
    圈内演员和导演闹掰的事也不少，都觉得对方离了自己肯定不会更好，互相使绊子的也不是没有。
    任鹤鸣和许允寒还多了一层关系，情侣分手后，最气的就是看到对方过的比自己好，就算过的比有自己时好也不行。
    韩林安慰道：“季晋华这两年有点不行了，三部剧一部都没爆，许允寒选来选去，也绝对选不出比你更好的演员了。”
    任鹤鸣肉眼可见地脸色好看了些，“他那个剧本还是同性题材的，他微博没说，要是说了，想演的人肯定少一半，这几个演员进去后，这么快就出来，也是这个原因吧。”
    “对！”韩林说：“一看是同性剧本就出来了，同性电影就是有限制，演员和投资人都有顾忌。”
    他们开了一辆低调的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阴暗小角落里，此时一个一直没走的演员，慢吞吞从他们车前经过，韩林才注意到，那个演员频频回头看酒店，脸上一片红。
    韩林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他们为了听外面的消息，车窗没关严，有人经过两人就不再说话，隐藏在车里。
    没想到经过那人，以为这个角落安静没人，站在车旁边拿起手机跟人打电话了。
    “王哥，你能不能跟许允寒导演联系一下，让我演他的剧。”
    从后视镜中，他们认出这是周奕安，应该在跟经纪人打电话。
    周奕安不是什么有名的演员，但他是流量明星，今年刚从一档选秀节目里c位出道的爱豆，前两天刚过完粉丝全国各地应援祝福的19岁生日。
    很多出道的偶像都会向演艺圈发展，他就是一个。
    一般来说，他们会先演一些偶像剧，也有去大电影里先露脸的。
    周奕安就是正在影视基地拍偶像剧，同时又被经纪人叫来试镜许允寒电影的。
    他抓了抓头发，有些激动，看起来又像是不安，“我可以不演男一号，三号四号都可以的，实在不行，小配角也行，只要让我演许导的剧就行。”
    对面说了什么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奕安大声打断，“为什么不行？”
    听到经纪人的否认，他烦躁地扯了扯宽松的衬衫，一副很热的样子。
    转过头时，两人才看到他脸很红，眼睛非常亮，听到否定就暴躁得满脸不爽。
    结合刚才的事，他们哪能看不出来，这就是莽撞少年第一次遇见惊艳到失措的人，揣在心里，惴惴不安又激动欢喜的样子。
    “我不管那些，我跟你说我就要演！我不仅要演我还要让我爸给他投资！”
    “……”
    第8章 阴郁导演
    车里的两人不能说话，所有一切都闷在心里，一直很安静。
    可此时的安静，有种压抑的烦闷感，偏偏又无可说出口。
    那个少年又跟经纪人说了好几句，固执强势。
    一般刚出道的小爱豆，不说对经纪人很敬畏吧，至少表面都挺听经纪人的话的。
    从他刚才那句“让我爸投资”就知道他为什么敢这样了。
    这年头，出道的爱豆里很多富二代，韩林今年没怎么关注那边的情况，摸不透他爸是谁。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个爱豆是踩在任鹤鸣雷点上疯狂蹦迪。
    不说他对许允寒的喜欢和支持，连他的年纪都是。
    “让我爸投资”这五个字更是精准踩雷，不管是“爸”还是“投资”。
    任鹤鸣没有爸，他十九岁时什么都没有，正是他最艰难的时候，后来一路，他最痛恨去拉投资这种事，饭局上的卑微是他想永远掩埋的东西。
    车里气氛正窒闷时，打完电话的人，脸忽然靠近。
    他应该是想用车窗照照自己，光线很暗，车窗上照不出他，但是车窗开了个口。
    周奕安隐隐看到里面的人，疑惑了一下。
    韩林早就紧张地把车窗关死了。
    周奕安拍了拍车窗，“你们是谁啊？”
    当然不能让他知道他们是谁，两个人沉着脸不说话。
    好在，周奕安拍了几下，来接他的车就到了，他一边回头一边往前走，终于离开了这辆车。
    光线黯淡，韩林看不到任鹤鸣的神色，但完全能想象得到。
    他尴尬地“哈”了一声，“一个小爱豆而已。”
    他们这个圈子，没人说，但是确实有这么一条隐性的鄙视链，演员高于爱豆偶像。
    在演员这个圈子，不管他之前怎么样，他现在就是个新人，“怎么跟你比，你可是他的前辈，许允寒要是让他当男主，这电影也就废了。”
    任鹤鸣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声音哑哑的，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既然这么多演员都看过剧本了，让你手下的营销号把许允寒新剧本是同性题材的消息放出去吧。”
    韩林沉默了一下。
    其实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他们得不到什么好处，但是有时候人做事不全是为了好处，有时候是为了胸口的一口气。
    考虑到最近任鹤鸣在拍戏，状态很重要，韩林点头答应了，“我这就让他们放出来。”
    他安抚任鹤鸣的情绪，“季晋华应该不会演同性电影吧，等其他人知道这是同性题材电影后也会犹豫，很多一线男演员应该都不会接，许允寒真找不到比你好的演员来演这部电影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手下运营公众号的人发消息，让她立即爆料。
    在等着她发博爆料的时候，酒店门口又躁动了起来。
    两人同时抬头看，见没什么人进出，是留在那里的几个记者狗仔，不知道为什么又要向里面闯。
    好像是在喊什么人的名字，他们离的远，听不太清楚。
    两人同步拿出手机，点开微博寻找消息。
    微博同步没那么快，等他们的营销号发布了消息后，他们才知道那几个记者为什么那么激动。
    夜里两点，很多人已经睡了，但对于吃瓜狂热的网友来说，夜晚才刚开始，尤其是在今晚有这么刺激的瓜的情况下。
    【不知道谁是第一个我是不会睡觉的！】
    【救救孩子吧，到底是什么情况，让孩子去睡个觉再去打工吧。】
    【营销号不是说了吗，十二个演员都去面试了，结果不可能立即就出来吧。】
    【不是说第一个进去面试合格就行吗？】
    【拉到吧，都打起来了怎么知道谁是第一个。】
    【打起来怎么就不能有第一个？有营销号说梁书航是第一个。】
    【明明是江海岚，小扒爷那边说的！】
    有营销号爆料过，十二名演员都去进酒店试镜了，也有营销号为蹭热度，带节奏说某个演员先进酒店的。
    相比于前者，吃瓜在兴头的网友当然更愿相信后者，网上还有很多人就谁第一个进酒店讨论纷纷。
    【卧槽！你们快去看！指路小桃子！】
    【卧槽！卧槽！草草草草！】
    【我以为今晚已经要结束了，没想到最刺激的还在后面！】
    【天呐，疯狂转圈，今晚是无眠夜！】
    【你们在说什么啊？】
    【@挣扎的小桃子，快去看！】
    无数网友汇聚于小桃子的微博，看最新微博看得双眼冒绿火。
    【挣扎的小桃子：第一个是江徽音[图片]】
    和其他营销号发的模糊照片不同，这是一副高清照片，清晰地如一张电影海报。
    照片中的两人，一人在花园月光下，一人在灯光阴暗交汇处，分立于酒店白木拱形门两边看向彼此。
    仔细看，具体说，应该是一个人在审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任由他审视。
    审视者可能不知道，他审视一个人时，眼里有刺，但又被桃花眼包裹，只剩暧昧的挑衅。颜色不在唇上，全在眼里。
    被审视的人可能不知道，他抬眸看向门旁的人时，眼里的月光被眼睫染黑，好像要将目光里的人拉入一场旧梦。
    热评第一：【卧槽！吃瓜吃到自己家！】
    热评第二：【这是许允寒？那个导演许允寒？？？他站在江徽音面前完全不逊色。】
    热评第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粉丝别打我，我控制不住浅磕一下。】
    博主微博只发了简单的一句话，和一张吸引全网目光的照片，简单震撼。
    在一个个网友的一再追问下，她在评论里把前因后果简短地讲了一下。
    【挣扎的小桃子：有幸被许导带进酒店采访，采访结束后，许导送我到大厅门口，我走了几步回头就看到这一幕。至于为什么说江影帝是第一个，因为他就住在这个酒店，一直在那里等许导。许导已经答应明天试镜了，他试镜是亲自跟演员对戏，明天对完戏就知道结果了。】
    【这还用试镜？】
    【一直等着？江徽音？惊呆我全家。】
    【呜呜呜不管怎么样，先提前谢谢许导让他回来演戏。】
    #第一个是江徽音#轻松冲上了热搜顶端。
    后面紧跟着#江徽音回来了#
    以为#十二名男演员在许导酒店门口大打出手#就是已经是今天的最高潮了，没想到后面还有一个江徽音。
    刚才说许允寒找不到比任鹤鸣更好演员的韩林，此时脸火辣辣地疼，震惊又茫然。
    而任鹤鸣是胸腔里的火刺拉拉地烧，这一晚上接二连三地刺激压抑，此时他终于控制不住爆发了，他盯着那张照片，用力攥着手机咆哮出声：“许允寒到底要做什么！江徽音怎么突然出现了！”
    他不明白，他今晚只是跟许允寒分手了，怎么世界都变了，所有事情都在脱离他的掌控。
    韩林不敢看他的脸色，忙低下头看手机。
    大概今晚唯一能让任鹤鸣舒服点的，就是他们的营销号爆出许允寒的电影是同性题材，打消演员和网友的热情，降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