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形像是气球一般炸裂，高度浓缩的类似淤泥一样的物质疯狂倾泻，它反射着令人作呕的油腻反光，在顷刻间就把施若涵整个吞了进去。
    她条件反射地启动了防御立场，浓厚的黑色紧紧吸附住球壳表面，有生命般呼吸绞紧。
    “他妈，这玩意是虫族？”
    她难得地有了一丝慌乱，心中淡淡的危机感愈发高涨起来。
    ……
    “喂！塞奎斯！什么情况！”布鲁诺顾不及对面占了下风的中级虫族，脱离战场给了塞奎斯一个紧急通讯，“救世主被吞进去了？！”
    黑色的球体时而鼓胀时而紧缩，表面几幅露着牙龈的牙齿交迭嬉笑。
    “没收到圣语者大人的命令，还没到备份的时候。”塞奎斯纠结地回他。
    “我问的不是他妈逼的备份！救人啊！人肯定还没死！”
    “我明白！是实力评估出错了所以变成了这样！但难道救世主不行我们就能行吗？！”
    “纳什长官，下命令吧。”极星也加入通讯。
    纳什是皇室这边的指挥官，照道理来说应该迅速舍弃施若涵，撤退后请求增援，可架不住这次行动太特殊，实权其实是塞奎斯……不，塞奎斯身后的圣语者，并且，他根本没资格决定舍弃高贵的救世主——十个他都抵不过救世主的一根头发丝吧。
    “……迅速解决对手！先远程火力支援！”
    高级虫族化成的球体开始异变。
    越来越多的黑色缓慢蚕食着沙惑星的地面，窃笑的牙齿张开，露出里面猩红的眼珠，不安地到处转动，一条舌头把眼珠们顶出来，落地爆炸成更多的污浊。
    任谁看到这幅景象都会想要作呕，并被激发出基因深处的恐惧。
    ……
    在球体内，施若涵已经用洞察看了弱点。
    不是没有，而是在远远不断地增多。
    “情况不妙啊……再这么稀释弱点下去就变成没有弱点了……”她思考着如何破局，之前唯一的弱点被她斩断后变成了多个，那她再继续攻击的话会不会成为更多个？
    一张脸贴在立场上，五官都被挤压得变形：“你要被同伴舍弃了。他们在商量复制你。”
    “用这种把戏来动摇我？”施若涵冷笑，“我从未获得过安全感，所以这样的后果已经想过很多次了。”
    “那为什么还要帮他们？无心无情的伪物而已……还是说，你喜欢被利用？”
    “原来虫族死之前也这么多话啊。”
    她下定决心，撤销防御立场。眨眼间，黑泥一拥而上。
    手腕翻飞，几乎把这把薄到极致的锋利刀刃使得水泼不进，但这似乎也只是杯水车薪，它们发出小小的惨叫之后会迅速聚集起来，重新复原。
    高级虫族的脸愈发变化，像是把她认识的所有熟人的五官都粘合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好想知道啊。好想知道有心是什么感觉的啊。”
    “我也想当人类。我不想继续当家具了。”
    那张脸被劈开多少次之后就会复合多少次，只不过五官略微变化，到最后骇人地几乎看不出眼耳口鼻的位置和数量。
    施若涵盘算着弱点的个数，确实在逐渐减少，可一点胜利的样子都没看见。
    反而是空气愈发稀薄，她也没有余裕控制呼吸，再这样下去可能被活活闷死。
    难道釜底抽薪切割弱点是一招坏棋吗？
    “喂！告诉我啊！临死之前会是什么心情！”
    那张脸咆哮，黑泥顿时狂舞，像是无数只触手要把她不断抓进深海。
    妈的，明明弱点被砍了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脚踝上被缠上了，陷入黑泥的肢体失去了所有感觉，她刚想发力抬出脚，却发现轻易地不可思议——
    因为脚已经没有了，只剩下血淋淋的光滑断面。
    她再次开启防御立场，将纳入立场内的些微黑泥全部清理出去。
    在训练装置里断肢太多次了，这种钻心到让人只想尖叫的剧痛瞬间让肾上腺素暴涨，这时候她反而被熟悉的疼痛感唤回理智——然后又是心悸——已经没有起死回生了。
    断肢可能就是死亡。
    “真好啊——人类——人类的味道——”
    那张脸又哭又笑，十多只眼睛一齐流泪，叁张嘴巴裂开，把鼻子的位置都撕开了。
    立场的能量已经不足一半了，精神力也差不多还有一半……要现在就恢复断腿吗？
    还是说都留给下一轮进攻呢？她被疼痛刺激得神经一抽一抽的。
    “这样的人类才能配得上莱耶斯大人……”
    “好想服侍您啊，果然比莱耶斯大人更精纯的原初更好吧……”
    那张人脸絮絮叨叨，完全丧失了还有一副皮囊时的优雅，更多的五官冒出来，紧紧贴在立场外侧，苍白的面皮上流着黑色眼泪。
    施若涵催动再生的力量，断肢处麻麻痒痒的，莹白的骨头上贴附血肉，机甲流动着包裹住这只新生的脚。
    该怎么办呢。她努力思考着，但是脑子里除了这句苍白的疑问没有任何答案。
    要试试用言灵直接让它去死吗？还是之前的攻击弱点作战有效呢？或者用洞察找一个杀死它的未来？——不论哪个都会把剩下的精神力都消耗一空。
    人脸还在喋喋不休，施若涵决定将精神力温养到防御立场结束之时，直接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了结这一切。
    用上自己的能力、所有精神力、所有装备、新收取的这一丝神秘的力量。
    在没有欢呼也没有结局的战场上，草草结束。
    结束的或许是这场战役吧，或许是她的生命吧。
    但不管怎么样，给予她新生的恩惠肯定至少去掉了叁分之一。
    在休息的短暂间隙，施若涵掰着手指算还得给委员会干多少事情能把恩还清……然后把自己的怨恨一起清算。
    好像一想起对委员会这类的狗屎东西复仇，自毁倾向就会少了很多。
    而且，她凭什么要输给莱耶斯的手下啊？
    明明她还准备把莱耶斯这坨狗屎也撕烂的。
    外骨骼的电池还有一个底，她漫不经心地又一次开口：“其实执念也是一种情感。家具，你马上要变成人类了。”
    “我……？要变成……人类……？”
    黑泥高兴地膨胀起来，于球外看的话，能看到数千平米的土地全部被污染，并且不停有口舌冒出，吐出更多黑泥。
    趁着人脸动摇的间隙，她再次破开立场。这次用精神力小心地包裹住了整个躯体，把刀刃也融得发亮：“[告诉我怎么杀死你]。”
    “吃掉我吧。”人脸仿佛是发自内心地高兴，它几乎没有抵抗地就用重迭着的声音回答，“吃掉我——！或者被我吃掉！来吧！来吧！让我成为人类！让你成为虫族！享受！”
    施若涵无言地使用震慑和魅惑，再次将刀挥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