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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眉头一皱,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满。
宝钗见状,忙道:“打发与否,端的看太太的意思,这名单列出来只是跟太太说有几人到了年纪,若是二爷,只怕舍不得袭人出去,因此,还得看看二爷的意思。”
王夫人摆摆手,道:“这些事都该你管,哪里能由着宝玉做主?你既看着这几个年纪大了,就放出去罢,横竖咱们家也不缺丫头使唤。”
宝钗答应了一声,又回了其他的事情,方拿着名单回去。
王夫人唤来金环道:“去叫宝玉房里的李嬷嬷过来。”虽然宝钗说的话有道理,但是王夫人仍不信自己信错了人,故唤来宝玉房中四个奶妈之一的李嬷嬷问究竟。
李嬷嬷原就与宝玉房中的丫头不和,尤以袭人为最,闻得王夫人问,立时添油加醋地道:“太太不知,宝玉房里哪一个不是袭人拿下马来?我都不好说。为了这个袭人,宝玉嫌我老了,又腌臜,不论是非先说我的不是,这也罢了,我虽奶了二爷几年,到底二爷是主子。只是这袭人见了我也不行礼,躺在炕上装模作样哄宝玉找她顽,娘娘省亲那年,赏赐了一碗糖蒸酥酪来,宝玉只留给她一个人吃,别人都没得。”
王夫人皱眉道:“我竟不知道还有这么许多事。”
李嬷嬷见王夫人似对袭人有些不满,忙道:“太太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单是一样太太若知道了,必然恼得很。”
王夫人倚着靠枕,端起茶碗,问道:“什么事儿我知道了必定恼得很?”
李嬷嬷靠近王夫人,悄悄地道:“袭人早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大约是东府里小秦大奶奶请吃酒那一年,便勾引宝玉做了那事儿。”这些事都是瞒上不瞒下,李嬷嬷知道王夫人一定不知,否则不会那样处置晴雯一干人。
王夫人闻言一惊,手里的茶碗落到地上打了个粉碎,忙道:“你说什么?”
李嬷嬷见状,心中一笑,面上却诧异道:“太太想来是知道的,不然怎么会偏给了她二两银子一吊钱?大家底下都当太太知道呢。我当初觉得宝玉年纪小,袭人却大两岁,必然是袭人勾引的,故我不大喜欢她,只是二爷护着,我倒告老回家了。”
王夫人气得浑身颤抖,道:“你们底下都知道?”
李嬷嬷笑道:“多是知道的,横竖能看出来,只是上上下下的人都叫袭人笼络了去,没人敢说她不是。倒是宝玉房中丫头拌嘴,话里话外没少透露出来,就是那个晴雯,晴雯牙尖嘴利,见过他们如此,不是一次两次了,故晴雯和袭人不和,三天两头地拈酸吃醋。”
王夫人听了,五内俱焚,恨道:“其心可诛!”她见到袭人麝月秋纹几个粗粗笨笨,不会挑唆宝玉生事,且上回宝玉挨打袭人在自己跟前说的那番话真真是真知灼见,故高看她一眼,额外给银子,打算等宝钗进门后再开了脸儿过明路,不曾想晴雯倒清白,反是袭人早早地勾引了宝玉。听李嬷嬷说是东府里请吃酒那年,那时候宝玉才多大?不过十来岁。
虽说大家公子未娶亲之先屋里有两个人是常事,宝玉成亲时已经十八岁了,她留下袭人麝月秋纹几个未尝不是给宝玉留着的,只是她没想到袭人许多年前便勾引了宝玉,竟是打了她的脸,因此听了李嬷嬷的话,再添上宝钗先前的话,对袭人反生了十二分的怒火。
李嬷嬷忙笑道:“太太息怒,太太往常忙碌,哪里知道这些小事。”
王夫人怒道:“什么是小事?这些若是小事,什么是大事?我因宝玉先住在老太太房里,后来又搬进了园子,耳神心意不到,你一个做奶妈子的,竟然纵着他胡闹。”
李嬷嬷闻得王夫人迁怒,忙赌咒发誓道:“太太明鉴,我哪里不想宝玉好?只是袭人那小蹄子早妆狐媚子笼络了宝玉去,哄得宝玉事事依从,反说我的不是,我一张老脸都没了,被个小丫头当面儿地讥讽嘲笑。”
王夫人听了,道:“袭人还做过什么事?你倒说来叫我知道。”
李嬷嬷大喜过望,垂头思索片刻,道:“难说,袭人不止笼络了宝玉,宝玉心里眼里只有一个袭人,便是府里上上下下都说她好,别人挑不出不是来,真真是贤良人,老太太身边的鸳鸯,琏二奶奶身边的平儿,从前的二奶奶,还有出嫁了的史大姑娘,哪一个不护着她?听说还使唤史大姑娘和二奶奶做活,背地里也说林大姑奶奶的不是。”
王夫人冷笑一声,道:“宝丫头林丫头云丫头再怎么着也是主子,几时由着一个丫头使唤并说三道四了?你们怎么不来回我?早知是这样的人,早打发出去了,哪能留着。”
李嬷嬷淌眼抹泪道:“我略有一点子不满露出来,别人都说我的不好,为此,我早就被撵在家里养老了,里头哪是我能随便进来的,若不是这会子搬家,太太恩典,叫我上来,我只怕还在家里不得见太太的金面呢。”
王夫人听到这里,又细细问了起来,方知许多不知之事,到最后已是满面怒色,恨不得立时吃了袭人,挥手叫她回去,打发人去叫宝钗过来。
宝钗回到自己院中,袭人含笑迎了上来,道:“奶奶又去太太那里回话了?二爷已经起了,好容易才劝得二爷看书。”
宝钗笑道:“别人都劝不动二爷,想来是你劝的?”
袭人忙笑道:“我哪有那样的本事,都是奶奶平素说的话儿好,二爷听进去了,我在二爷跟前说时,二爷便去看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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