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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听了,遂含羞带怯地答应。
贾母回头跟赖嬷嬷说话,问道:“既然赵家要来提亲,你来我这里,家里可留人了?别他们上门提亲,你们倒不在家。”
赖嬷嬷笑道:“留雪雁干娘在家呢,何况提亲都是在午后,倒不急。”
贾母方不言语,对雪雁道:“好容易回来一趟,去园子里见见宝玉和姑娘们罢,你们也是相好了一场,明儿你出阁,再见的时候便不多了。”
雪雁忙从贾母房中出来,往大观园里去。
宝玉现今病着没痊愈,拘在怡红院里也得年底才能满百日,雪雁过去,袭人迎了出来,笑道:“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怎么有空过来?”
袭人行事稳重,一举一动十分周全,更有一种温柔无孔不入,使人如沐春风,所以即使宝玉面对晴雯之灵巧,芳官之娇俏,在他心里的地位仍是袭人第一。
雪雁素日也并不如如何厌恶她,笑道:“跟祖母来给老太太请安,过来看看二爷。”
袭人引她去见宝玉,宝玉一见雪雁,登时十分欢喜,虽然卧病在床,仍旧笑道:“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听说林妹妹放你出去了,可是真的?你如今住在哪里?若没地方住,不妨住到咱们家来,横竖房子尽有的。”
雪雁笑道:“二爷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住在干娘家倒好,不必住到这里。”
宝玉听了,一声叹息,不觉滴下泪来,道:“你们都走了,就剩下我一个孤鬼,竟不知道平素做什么好了。宝姐姐搬走了,二姐姐说亲又退亲,弄得没了体面,晴雯死了,芳官藕官蕊官出家了,四儿出去了,你也不大来了,更觉得园子寥落了。”
闻得怡红院里模样出挑的丫头都出去了,雪雁也觉得伤感,且无言以对。彼时以孝治天下,宝玉如何反对?何况他性子又实在是软,虽有怜花之意,终究没有惜花之能。
王夫人轻易不动怒,偶一发火便若雷霆,总伤人命,先是金钏,后是晴雯,事关宝玉,她不能容忍有丫头挑唆宝玉胡作非为,但凡晴雯芳官几个知道好歹与人为善,也不至于被人一气告倒。当初她曾劝谏过晴雯一番,可惜晴雯自恃乃是贾母所赐,将来是给宝玉做姨娘的,故瞧不起袭人与宝玉同领*之事,动不动就夹枪带棒地一阵讽刺,也听不进自己的忠告。
袭人晴雯两个都是一样的目的,都想做宝玉的姨娘,谁也不比谁高贵,所不同的是倍受王夫人信任的袭人先同宝玉有了私情,本人却又义正言辞地向王夫人进言,而长相妖娆性子火爆的晴雯却是清清白白罢了。
袭人道:“好容易才好些,快别勾起我们这位爷的伤心事。”
雪雁笑道:“起先无甚作为,此时伤心又有何用?凡事还是往前看罢。”
袭人看了宝玉一眼,笑道:“倘或我们二爷有你这份见识,也不会因此病了。这些日子拘得他吃素,眼前火星直冒,恨不得立时就吃上鲜汤。”
荣国府规矩,生病宜清淡,不许动荤油,常常还净饿着,难怪宝玉忍不住了。
雪雁只是淡淡一笑。
袭人因道:“春燕,沏茶过来。”
春燕答应一声,果然托着茶盘过来,递给雪雁。
雪雁打量了她一眼,欠身道谢,眼前这个春燕不是当初和佳蕙口角的那个丫头,那个春燕是贾母房中的,没有跟着宝玉一同进园,倒是眼前这个丫头是在怡红院里当差的,她妈便是芳官的干娘,她本人十分有志气,一心盼着出去,比之袭人宁愿长久留下不愿母兄为她赎身,晴雯一头撞死也不肯走出怡红院的门,春燕的品格更值得雪雁赞赏有加。
荣国府里许多丫头都同名,若不是常见的,很难分辨出来,就是贾母房中的大丫头,也一直是叫珍珠玛瑙翡翠鸳鸯琥珀玻璃等名字。
春燕知道雪雁已经放出去了,面上流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雪雁笑道:“宝二爷早说放你们出去,你也有出去的时候,不过略等一二年罢了,不过早些儿出去倒好,也清净。”尤其是早些出去自行聘嫁,许能躲过荣国府之败。
春燕听出雪雁赞同自己的行为,不免十分欢喜,笑道:“眼下是不能了,这里一下子走了好几个姐姐妹妹,正觉得人手短了许多,我再出去,哪还有人?太太原说了,明年就叫宝玉搬出去,到那时许能讨个恩典出去。”
宝玉滴泪道:“春燕,你竟也要走不成?”
春燕笑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既有团聚,自然也有离别,我如今还在府里当差,距离开还早着呢,二爷现今便不舍了不成?”
袭人忙道:“正是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也值得二爷掉泪。”
说完,又对雪雁笑道:“瞧你好容易来一趟,倒见到这些事。”
雪雁笑道:“二爷是性情中人,难免如此。”
袭人听了,深以为然。
略坐了一坐,雪雁便即告辞,顺着路往探春和惜春这边来,惜春还罢了,自打撵了入画以后,性子越发冷淡得很,几乎说不上话,只知道诵经念佛,雪雁略一问好便出来了,又去缀锦楼,迎春搬出去待嫁,邢岫烟倒还是住在这里,难免问几句好。
及至到了秋爽斋,探春见雪雁过来,身后跟着小兰和翠柳,再看她之形容。
因贾母爱女孩子富丽堂皇的模样,雪雁今日打扮得十分鲜艳,银红夹袄儿,石榴红绫裙,其钗钏簪环比着自己也不遑多让,看毕,探春便笑道:“一眼竟没认出来你,听说如今有好几家都向你提亲呢,连菖哥儿的妈都替菖哥儿说亲,可定了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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