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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垂首应是,复道:“林姑娘不如把雪雁暂且留下哄二爷几日罢!”
一听此话,王夫人亦有同感,乃向黛玉笑道:“正是,大姑奶奶把雪雁留下住两日,等你哥哥好了,就叫雪雁回去。你身边若是无人服侍,我送两个丫头给你。”
雪雁一惊,随即了然,比起别人,袭人更知宝玉的性子,也时时为她自己着想,难免有此想法,自己留下哄着宝玉说黛玉并未出阁,等宝玉养好了身子,即便告诉宝玉黛玉已经出嫁,他虽然伤心,也不会再如先前这般糊涂了。
黛玉看了雪雁一眼,见她轻轻颔首,心里不免一痛,若非自己,焉能如斯,只得开口道:“我身边丫鬟尽够使了,倒不必再要丫鬟,何况舅母一片为二哥哥之心,我如何不知?既然如此,就叫雪雁暂且留下,等二哥哥好了再回去。”
王夫人听了,十分欢喜。
晚间黛玉和周鸿回去时,雪雁便留了下来,袭人忙命人给她收拾铺盖妆奁,这些东西旧居之所皆有,只挪过来便是了,倒也不必费事。
贾母听闻此事,亦同意雪雁暂留,又亲自过来看宝玉,见他睡得安稳,心里略好受了些,忙命人去请太医过来给宝玉诊脉,只说痰迷了心窍,吃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贾母和王夫人等方放下心来,各自回房,一日打发几次过来询问。
宝玉晚间醒来,可巧雪雁去解手不在,他不见雪雁,登时满床大闹起来,嚷道:“了不得了,林妹妹又让你们撵走了!若不是你们,林妹妹还在家呢!”
袭人等忙劝道:“没有撵林姑娘走,天晚了,林姑娘歇息去了,你不信,只管问雪雁。”
屋里亮如白昼,宝玉满屋乱瞧,道:“你又哄我,雪雁在哪里?”
晴雯忙去找,雪雁匆匆过来,连手都没来得及洗,笑道:“我在这里呢,二爷又在做什么?非得闹得大家都不得清净才好?”
黛玉身边诸婢,宝玉素来有些怕雪雁,但也知道雪雁是黛玉第一心腹之人,见她在这里,想必黛玉也在家里,脸上便带出笑容来,紧紧地拉着她不放,道:“你在这里便好。”
雪雁见贾母命人送了药来,便哄宝玉服下,宝玉倒也乖觉,并未拒绝。
谁知是夜宝玉时从梦中惊醒,不见雪雁便哭闹,雪雁只得从外间挪到里间对面榻上,每逢他惊醒,必得抚慰一番,可怜她一夜不曾好睡,次日宝玉又服了太医开的药,方渐渐好了起来,宝玉痊愈,阖府心安神定,双手合十念佛不绝。
钗云探等人常来探望,都以话打趣,宝玉此时事事明白,闻得黛玉之事已无可挽回,心中黯然,面上一点喜色都无,倒常装病不叫雪雁离开,过了二十余日,雪雁见他大愈,看出几分眉目来,便提出离开,宝玉只得依了,临走前拉着她手滴泪道:“好歹常回来看我。”
雪雁应了,先去贾母房中拜别,贾母重重赏赐了一番。
又到王夫人房中告别,王夫人见宝玉复旧如初,心里欢喜,褪下腕上的一只翡翠镯子赏给雪雁,又命玉钏儿收拾出两件衣裳给她,道:“难为你辛苦了这么些日子。”
雪雁见那翡翠镯子晶莹剔透,水头十足,虽不及珍珠宝石美玉,亦是罕见之物,便道谢收了,又收了衣服,从王夫人房里回来,径自回周家,连同自己留在荣国府的一些东西都带走了,黛玉回门之际已带走了一些,如今是下剩没带完的。
见到黛玉回了话,黛玉也不多问,道:“先去歇息,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雪雁回房收拾东西,安插器具,紫鹃等人过来询问,她也没说什么,只说宝玉不舍得姐妹出嫁,又道:“你们忘记了?旧年尤三姐和尤二姐死了,他还大哭一场,开春就言语错乱,后来都是有无数女孩儿家陪着方好些,只是当初瞒着老太太,难道你们还不知?”
紫鹃一想不错,笑道:“也不知宝二爷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哪个姐妹出嫁他都舍不得,哪个女孩子没了必要痛哭一场,终究算什么呢?也没见他做出什么来。”
周夫人听闻后,也叫了雪雁过去问几句。
雪雁言辞十分小心谨慎,将宝玉素日脾性都说了,都说是为姐妹之情,见不得女孩儿出嫁,末了道:“这些事瞒不过人,只外头不知罢了。”
周夫人放下心来,笑道:“这样倒好,我唯恐那里传出什么来,对你们奶奶不利。”
雪雁心中一跳,忙道:“宝二爷自小便是这个毛病,多少年了都不改,往日奶奶十分避讳,当初也为此没住进园子里,只当书房,毕竟奶奶在那里不是自己家,不及在咱们这里自在,饶是这样,回门那日,还是同大爷一起过去探望呢。”
周夫人点头道:“你们奶奶行事稳妥,我素来放心得很,只是白问问,你去罢。”
这些日子和黛玉相处下来,她对黛玉极为满意,不掐尖要强,不争权夺利,性子又坦率无伪,有心提醒她远着荣国府,想着荣国府毕竟养她一场,这话说不出口,只得罢了。
雪雁退了出去,心知周夫人很避讳这些,方找她过来问话,回来说给黛玉听,黛玉幽幽一叹,低声道:“亏得我起先便留意这些,不然,岂不是坏了事?太太问你什么,你便直言相告,不必隐瞒,你我心中坦荡,何惧人言。”
雪雁却不赞同,轻声道:“人言可畏,没有的事传出来也有了,必得自己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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