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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一打趣,黛玉不觉飞红了脸,低头不语。
桑母嗔了他一眼,道:“在玉儿跟前说这些做什么?天色已经晚了,快些歇息正经。”
又叫雪雁陪着黛玉回房,黛玉忙不迭地告退。
等黛玉离去后,桑母瞪了桑隆一眼,同他一起回房,叫丫鬟上来服侍他更衣洗脚,收拾妥当,桑母放下帐子,将那日雪雁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桑隆皱眉道:“荣国府做人不地道,太贪婪了些,若是留个二三十万给玉儿也就罢了,偏十万两都不到,真真叫人不知道如何说了!玉儿不想着这些东西也好,若因这些和荣国府生出不是来,人家只会说她忘恩负义。”
桑母叹道:“我也这么说呢,只是终究有些薄,嫁到周家未免底气不足。”
桑隆道:“玉儿的嫁妆不必愁,如海给她留了一份呢!”
桑母吃了一惊,道:“给玉儿另外留了一份财物?我怎么没有听说?”
桑隆却是淡淡一笑,道:“这就是如海的心机手段了。他只有玉儿一点骨血,既知道了荣国府人心难测,怎能不给玉儿留一条后路?他将后事料理得妥妥当当,写信给我说,这份财物连玉儿都不知道,等到玉儿出嫁时请我做主。”
如果雪雁在这里听了这些话,一定会吓出一身冷汗,好一个林如海,真真是老谋深算!
把她的卖身契交给了黛玉,却又把这件秘密告诉了桑隆,倘若黛玉拿着身契不能左右自己,那么桑家位高权重,桑隆出手,绝对能料理了她这么个小丫头。
桑隆知道那一半财物所在之处只有雪雁一人知道,连黛玉都不知,所以几次三番向妻子打听雪雁为人,平常时时留意,不得不说,林如海并没有托付错人,她对黛玉忠心耿耿不说,也十分沉得住气,直到此时黛玉婚事已定,她也依从如海的嘱咐,没有透露出一丝风声。
桑隆觉得林如海的嘱咐十分有理,只等着黛玉出嫁前雪雁的举动了。
这件事,桑隆藏在自己心中,除非他死在黛玉成婚之前,否则他不会告诉妻子。
桑母只当林如海把这份财物交给桑隆料理了,不知唯有雪雁知道,便笑道:“原先我还担忧玉儿的嫁妆不够体面,如今倒真不必费心了。不拘如海给玉儿留了多少,横竖比荣国府给她的多些,这样玉儿嫁过去,底气足,夫家也不会看轻她。”
桑隆感慨道:“如海呕心沥血,不过是为了玉儿能好过些罢了!”
桑母叹道:“可怜了如海一世英名,偏没个香火承继。”
桑隆亦为林如海可惜,却也无可奈何,道:“人生在世不称意,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儿。与其子孙不肖,倒不如干干净净,还能保住一份清名。瞧瞧宁荣国府两家做的事儿,那样的子孙我宁可不要呢!”
桑母十分赞同。
桑隆问起荣国府是否来人送信,或者接黛玉回去,见桑母摇了摇头,桑隆便道:“周家的消息都送到了,荣国府倒没影儿?就算冰天雪地不好来接,好歹打发人送个信儿来叫玉儿知道,先预备小定时的针线才是。”
提起此事,桑母不免有几分烦恼,道:“正是呢,若是现在叫玉儿做针线,偏荣国府没来说,咱们不好越俎代庖,若不叫她做,等进了正月是动不得针线的。虽然咱们这样人家不在意女工好坏,可是出自玉儿之手的活计出现在文定之礼上,婆婆见了何等体面。”
桑隆沉吟半晌,断然道:“那就由你我做主,先叫玉儿把文定之礼时的针线做好。”
桑母想了想,点头同意了,道:“也好。”又笑道:“明儿把鸿哥儿的尺寸送过来,荷包还罢了,那一套衣裳得按着他的尺寸才好。”
桑隆回去后,果然打发人把周鸿的尺寸送了过来。
桑母拿给黛玉,黛玉又是一阵难为情,但是等桑母离开后,黛玉不免拿出料子来做。
第四十三章 花朝节返京行文定
黛玉做针线时,雪雁在旁边,拿着写有周鸿尺寸字样的笺子看,却见笺子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如行云流水一般,不禁赞道:“这字想来是姑爷写的?果然好。”
黛玉低头穿针引线,不答话。
雪雁见状嘻嘻一笑,复又将笺子放在黛玉跟前,看得出周鸿不仅仅是武将,更是满腹才华,在书法上下过苦功,也是,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非寻常粗鄙将士。
黛玉从前以为周鸿少年从军,想来是厌恶读书,不曾想他并没有放弃,字写得和闺阁柔弱妩媚字体迥然不同,更不似宝玉的蝇头小楷文雅秀气,仿佛天生带着几分阳刚之气,让人有高山仰止之感,今听雪雁一说,不觉有些害羞,只顾着做活。
她平常虽只绣些小物件,或是荷包,或是香囊,或是手帕,但并非不会裁剪,小定时送给夫家的衣裳,皆由她亲手裁剪,一针一线缝制出来。
腊月初十,黛玉方把荷包衣裳等物做好。
屋外寒风凛冽,吹得窗外一盆腊梅映在窗上摇曳生姿,屋里却是烧着大炕,暖意融融。
黛玉坐在炕桌边,跟前放着针线筐,底下铺着虎皮,身上披着一件大红缂丝八团天马皮的大氅,裹得严严实实,唯有领口的白狐风毛儿衬得她光彩夺人,脸上被火气熏得红若胭脂,咬断衣服上最后一根线头,她端详了一番,递给雪雁说道:“你瞧瞧做得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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