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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挽了挽鬓角,道:“在园子里顽一回,吃的用的顽的经过她就跟蝗虫过境似的,可不是个母蝗虫?我说时,姐妹们都笑呢!不过雪雁说了,老人家并不是来打抽丰的,很不该看轻她,原是几年前家里穷得狠了,衣食无着,过来给二舅母和琏二嫂子请安,琏二嫂子给了二十两银子,过了个好冬,今年复了元气,将瓜果蔬菜的头一茬现撷了送来,也算是有心。”
桑母点头感叹道:“知恩图报,倒是厚道人。你们自然不缺那一口瓜菜,所受的不过是她的一番心意罢了。想是你们老太太见了她,乐得很,故送了些衣料吃食。”
黛玉想了想,道:“正是呢,衣料和吃食都给了些。”
扭头问雪雁道:“刘姥姥走时你去送了,除了老太太给的衣料和吃食,还有什么?”
雪雁笑道:“琏二奶奶给了八两银子,二太太给了一百两银子,叫他们置几亩地,或是做点小本生意,免得日后求亲靠友。”
桑母听了,点头道:“府上二太太想得周全,衣料再好,庄稼人在乡下穿不得,顶多进城时穿一回,吃食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几日就没了,不如银子好,一百两银子置十几亩地,只要一家子勤快,丰衣足食尽够了。”
雪雁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
和贾母等人送的东西相比,王夫人给的一百两银子对于刘姥姥来说更实在。
桑母又问道:“你们就没送点儿什么心意?”
黛玉指着雪雁笑道:“刘姥姥带了她外孙子板儿过来,她做主送了一些笔墨纸砚书本和一包锞子,叫刘姥姥送他去上学,认得几个字比什么都强。”
雪雁道:“二太太给了银子,我们就不好再给了,便是给了也不过比着琏二奶奶,故我送了这些东西,读书明理,就算不为了科举上进,但是能看懂账册人名契约也是好的。”
桑母赞许道:“很该如此。”
车行了两个多时辰,便有人来请下车,原来已到了一处驿站。
从京城到山海关,沿途驿站极密,他们不用住在客栈中,早有人先行一步去驿站打点,桑母对黛玉道:“途中不便,咱们就在驿站中将就着用膳罢。”
黛玉忙道:“一切从简便是。”
中午便在驿站用饭,荤素皆有,却并不精致,黛玉脾胃虽然娇贵异常,但是这么久以来常吃五谷杂粮,稀粥菜汤,面对这些食物吃得十分香甜,对桑母道:“虽说外面的饭食不及家里的精细,但是家里的太过精细,失了原汁原味,倒不如外头的好吃。”
桑母道:“你既用得好,那就多用些,我原先还有些担忧,听你一说倒放心了。”
用过饭,歇息过后,添了食水,众人方又上路,晚间又在下一处驿站歇息。
雪雁和随行来的春纤、淡菊两个服侍黛玉洗完澡,各自就着热水轻轻擦洗了一遍身子,驿站虽然样样周全,她们随着桑母住在一个院落里,但到底不比在家中,她们只好将就了。
正叫婆子倒水,春纤正收拾黛玉换下来的衣裳,忽然说帕子不见了一块。
雪雁一惊,忙道:“姑娘的手帕什么时候不见的?在哪里不见的,我去找找。”手帕子荷包香囊儿皆是贴身物件儿,没有丢的道理,唯恐外人捡到了反拿着过来败坏了闺阁小姐的名头,她们平常在园子里谁捡到手帕子都得问是谁的。
黛玉想了想,道:“我也不记得了,出门时还系在荷包上呢,荷包尚在,手帕不见了。”
她说的出门必然是启程时,那就不好寻找了。
雪雁细细思量,半日方道:“可是那块绣了诗词的鲛绡帕子?原是我的帕子,姑娘说帕子上海棠花绣的好,央我又用黑色绒线绣出字迹来,绣的就是姑娘前儿做的海棠诗。”
黛玉眼睛一亮,道:“可不就是那一块手帕子,我爱得很,就系在荷包上,你记得?”黛玉素爱精巧之物,雪雁针线本好,书法又佳,绣出来的诗词字迹转折勾踢与真字无异,比之慧纹不遑多让,故她特特从雪雁那里要来,留作自己用。
雪雁恍惚记起,拍手道:“今儿在上一个驿站吃饭时我还见手帕系在姑娘的荷包上呢,想来是出了驿站不见的,不知道是否遗落在马车里了,我去找找。”
春纤忙道:“下车的时候,车里的东西都搬尽了,并没有见到手帕。”
雪雁道:“车里还有几样东西并没有挪下来,想来手帕掉在哪个角落里也未可知。”说着就要去车房看看。
这些物件归春纤掌管,她又是到黛玉房里最晚,忙道:“怎能劳烦雪雁姐姐?我去罢。”
黛玉却道:“你去做什么?叫雪雁去,带两个婆子,拿着那个玻璃绣球灯,亮堂些。”
雪雁听了,先去回桑母一声儿,桑母道:“怎么这样粗心?”忙命两个婆子跟她去。
两个婆子各自提着一个灯笼,雪雁手里提着黛玉说的玻璃绣球灯,告诉了院外的小厮们一声,一路往车房行来,在车中细细搜寻了一遍,并不见黛玉的手帕子。
雪雁不死心,又翻找了一遍,仍不见手帕的踪迹。
瞧来,黛玉的手帕子不知道遗落何方了。
雪雁懊悔不已,平素她行事也是十分细致,无时无刻不留心黛玉身上的东西,唯恐丢了一两件,如何这次出门便就没在意?虽说出门后黛玉的手帕荷包等琐碎物件儿皆由春纤掌管,但是她是大丫头,更要留心。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离开上一个驿站时,手帕还系在黛玉腰间的荷包上,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就是丢,也该丢在车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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