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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渊渟跨过门槛,绕过那些尸体走到台阶前,抬头看到了远处站在另一宫殿的重檐歇山顶上,那个影影绰绰被冷冽寒风吹得衣袂翻飞的身影。
利落的黑衣让那个颀长的身影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更因距离太远而无法看清面容。
但司渊渟知道,那是楚岳峙。
楚岳峙找到了当年那些太监,不仅杀了还丢到楚岳磊乾清宫的殿门口,整整齐齐地陈尸,既是让他知道欺负他的人即便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找出来偿债,也是对楚岳磊的宣战。楚岳峙要楚岳磊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个帝位染血夺来,过不了多久也将会在血泊被夺走。
夜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去,隐蔽在乌云后的满月一点一点地露出了全貌,月光大片撒落,被照亮的宫殿檐顶上已然空无一人。
司渊渟收回远眺的目光,微微低头,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明显的淡笑。
楚岳峙这么做,若从理智上来看并不合适,楚岳磊已经起疑的情况下,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实非上策。可,他却从楚岳峙这样过激的行事中,感受到了楚岳峙要护他的决心。
这样就足够了,楚岳峙将他看得比什么都重,在他的事情上永远让感情走在理智前面,这是他不曾奢望过的重视与守护;他曾经觉得这世间已然无可恋眷,甚至觉得也许杀了那么多人罪孽深重的自己死后也难得解脱,可现在,他终是生出了一丝要继续活下去的欲望,因为他知道,楚岳峙不仅会陪伴在他身畔,还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护住他。
楚岳磊整张脸都已变得铁青,赶来的皇宫禁卫挡在他身前,可他却把人推开,目不瞬眨地看青砖上的尸体,而后便突兀地放声大笑起来。
司渊渟回过身看着近乎疯狂的楚岳磊,道:“陛下,此处不安全,还请让禁卫军护送陛下先行离开。”
“不安全?司爱卿这话说得倒是有趣,这皇宫之中,从来都危机四伏,何时安全过?”楚岳磊笑得近乎癫狂,他赤脚踩过一具太监尸体,走到司渊渟面前,逼近司渊渟说道:“司爱卿你放心,朕一定好好活着,但想让朕做不成男人,没这么容易。”
司渊渟眉目不动,在楚岳磊几欲喷火的注视下,镇静道:“陛下,吕太医医术精湛,想必一定能找出法子,免除陛下受刀割之苦。”
“他最好是,否则,朕不会只要他的命这么简单。”楚岳磊阴森地说完,又指着那些太监的尸体,说道:“给朕查,皇宫禁卫是怎么出的这么大纰漏,这些太监是谁杀的,都给朕查清楚!限你三天之内,给朕一个答复!”
那些死去的太监,楚岳磊一个都不认得,直觉告诉他这事跟楚岳峙脱不了干系,或者说,不管事实真相为何,他都会把事情算到楚岳峙头上。他当然知道就算司渊渟去查,也不可能查出来凶手是楚岳峙,但他要看看,司渊渟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臣,领旨。”身后便是台阶,司渊渟无可退,唯有就地跪下,可他才刚屈膝,楚岳磊却突然自己向后退开一大步,用大氅掩住了自己的下半身。
抬头,司渊渟看着满脸阴沉的楚岳磊,扬声道:“来人,护送陛下离开。”
一旁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想要上前来要扶楚岳磊,可转念想起司渊渟之前提醒过他的话,顿时停下脚步又缩回了边上。
楚岳磊独自站着,连一个愿意靠近他的人也没有,他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对他展现出了低头臣服的诚惶诚恐,可除了司渊渟,早已无人愿意待在他身边,他双手紧握成拳,脸上露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凶狠。
周遭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司渊渟站起了身,他踏前一步靠近楚岳磊,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有臣在,一切无需担忧,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臣替陛下挡着。”
楚岳磊一阵恍神,又再想起自己行刺后的那段时日,司渊渟亲侍汤药,为他抚琴,无论何时睁眼,无论他如何打骂,司渊渟始终都在,他身边没有旁人,只有司渊渟。
他可信的人,只有司渊渟。
“朕乏了,明日早朝作罢,有什么事,你看着办。”楚岳磊用大氅裹紧了自己,转身拖着脚步留下了一路带血的脚印。
禁卫军和太监都跟了上去,只留下少数人等候司渊渟下指令。
看着一地的尸体,司渊渟漠然道:“没什么可查的,都丢去乱葬岗喂狗便是。”说完便又大步返回殿内。
吕太医还在地上伏着,司渊渟快步过去将人扶起,取出自己的巾帕给吕太医,让他擦拭嘴角的血,道:“吕太医,你受罪了。”
吕太医接过了巾帕,却没有用来擦嘴,只摇头道:“与司公公这些年比起来,老臣这点程度的伤根本算不得什么罪。”顿一顿,又说道:“司公公放心,老臣替陛下触诊时,手上已抹了药,陛下那处不日就会开始腐烂,到时候,即便陛下不愿意,为了保命,也必须让老臣动刀切除。”
司渊渟替吕太医捡起地上的药箱,道:“请吕太医再稍加忍耐,事成之后,会有人接应你到东厂。”楚岳磊定不会让吕太医活,可他司渊渟要用人,自然也会保人。
吕太医躬身谢过司渊渟,未有再多言,一瘸一拐地离开,走出殿门时,地上的尸体和血迹尚未清理完,然他见到也不过是轻叹了口气,心中已无更多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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