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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腰!话音未落,无数利箭已从顾千帆耳边掠过。顾千帆看见前面山道处有一急弯,心念一闪:我抓着她,数一二三,你跟着我跳,然后尖叫!
官兵们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接着就看见只在转弯处露出一半车身的马车直飞出悬崖。他们纷纷下马向下望去,百尺山崖下,马车的残骸依稀可见。
对面山道的一处浅坑内,顾千帆等人藏身于草丛中,正紧张地观察着官兵的动向。一名官兵向草丛搜来,拿着刀剑随意扎了几下,眼见剑尖就在自己头顶掠过,顾千帆依旧纹丝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官兵们终于认定他们已经殒命山崖,纷纷纵马离去。
马蹄声渐远,一时只闻风声草动。赵盼儿看向紧搂着自己的顾千帆,用眼神示意,问他安全与否。顾千帆微微地点了点头。
赵盼儿松了口气,刚才过于紧张,并没有意识到她和顾千帆的姿势有何不妥,眼下才发觉他二人此刻正以一个极为暧昧的姿势搂在一起。她被顾千帆身上的男子气息萦绕,身上有些不自在,然而顾千帆似乎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赵盼儿挣扎了一下,有点着急,压低嗓子道:没事了你就赶紧放开我啊。
顾千帆动了动,眼中难得地闪过一丝窘意:不是不放,刚刚用力太猛闪着筋了,这只手又受过伤,我动不了。
无奈之下,赵盼儿只得自己努力,不一会儿终于从顾千帆的臂弯里钻了出来。她小心地抬起头,果见山路上已无任何官兵的踪影。她回头望去,只见孙三娘正试图起身,显然已有好转。她欣喜地凑上前去:三娘!你怎么样?三娘看了她一眼,却仍是眼神迷蒙。
顾千帆安慰道:别担心,只要人醒了,以后总有法子。
赵盼儿见顾千帆仍以一个怪异的姿仍势趴在青草地上,忙替他活动手臂疏通血脉。待顾千帆终于可以活动自如,却发现赵盼儿正抿着嘴笑。
你笑什么?顾千帆以为她在嘲笑自己
天正蓝,风正清,我们还活着,三娘也能动了,难道不该开心吗?赵盼儿反问,此时阳光正好,她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受到此间空气的清新。顾千帆闻言一怔,索性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也笑了起来。
赵盼儿垂眼看他:现在该怎么办?
听说过灯下黑吗?顾千帆眼神中透着自信,心中已经做好了计划。
嘉兴驿旁的街道上,手按佩刀的官兵正在例行巡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徐徐驶来,在驿站门口停下。
一身青衫幞头的顾千帆从马车中走下来,略微宽松的衣袍遮去了他身上的肌肉线条,看着倒也像是一位充满书卷气的年轻书生。不远处,一名官兵正要上前查问,他的同伴忙拦住他:你傻了?那是官驿。做官的人才能住的,海盗怎么敢进去?
这些话落到假扮成小厮的赵盼儿耳中,她不由得感慨顾千帆果真料事如神。她扶着仍不太清醒、作老妇打扮的孙三娘走下车,毕恭毕敬地站在顾千帆身后。
顾千帆向驿丞递去的一卷能证明他的官员身份的告身:顾某丁忧届满,回京候选,还劳安排间房舍,供家慈暂休。驿丞不疑有他,忙引着三人走进后院。
考虑到眼下他们正被人追杀的情况,赵盼儿想当然地认为顾千帆一定用了假告身,然而当她眼尖地看到告身开头写着敕大理评事顾千帆,可授通判吉州等字样时,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赵盼儿扶孙三娘倚在榻上,待周围没有旁人后,状似无意地说:那张告身文书做可得真像,皇城司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好几张随身带着?顾千帆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顾千帆将窗户推开一道小缝,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故意没直接回答赵盼儿最想问的那个问题。你怎么知道很像,之前见过别的告身?
是啊,我小时候赵盼儿忽觉不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真的。顾千帆定定地看着赵盼儿,名字和告身都是真的,我可能会骗别人,但不会骗你。他关上窗,从包裹中找出针线,随后走到孙三娘身边,对仍在发愣的盼儿说道:把她绑在椅子上,堵住嘴。
见赵盼儿面露疑惑,顾千帆解释道:买犀牛角太打眼了。她既然醒过一回,我想那大夫多半是为了赚钱才夸大病情,所以想试试从指间针刺。如果能就此疏通血脉淤塞,或许她能清醒得再快点。
管用吗?赵盼儿有些犹豫,她从前可没听过这种治法。
顾千帆眼神微动,这其实是他逼供时强行唤那些因熬不住酷刑而昏迷的嫌犯的法子:以前只在审问时用过。
赵盼儿自然明白顾千帆的弦外之音,一咬牙:好,你试试吧。
顾千帆体恤地提议:你先出去呆一会吧,我怕你不忍心。
赵盼儿也不想看顾千帆拿针刺孙三娘的画面,她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走出房门。她在房门外的地板上刻了一道痕迹,她紧盯着走廊透入的日影数时间,见日影移过地板的刻痕,立刻转身敲门。
顾千帆开了门,赵盼儿急切入内,见孙三娘歪在了榻上,口中布绢已经取出,只听她虚弱地唤了她一声便再度昏睡过去。即便如此,赵盼儿已中仍欢喜万分,见顾千帆额间已见轻汗,她忙奉上一杯清茶:谢谢,辛苦你了。初见时,她故意碰洒了原本要谢他救命之恩的那壶名茶,驿站所用之茶粗陋,实则入不了顾千帆的口,但这一次她确是用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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