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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雀桐看着下面流民的表现,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并不想和这里起冲突。
陆欢已经按照夫人的要求在楼车下面两侧分别摆了四个大瓮。
周围人尚不知夫人意欲何为,然后就听见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远远地传将开去:各位父老乡亲,我原是并州段氏女,世道艰难,因躲避战祸,流落此地,幸得燕将军心善,以正妻之礼待之。
不想年终岁尾,战乱又起,竟致各位同胞流离失所,吾见之,哀之,痛之!
昔日将军曾言,惟愿天下百姓无冻馁之苦,可叹本身已是局中人,沙场血战之时,心中哀恸愈盛,每闻此言,吾亦心痛之!
今日各位父老乡亲来到此地,皆是上苍指引,将军虽未在此,身为人.妻,吾既知其心愿,自是应竭尽全力为各位提供庇佑。
生而为人,本无胡汉之分,吾只愿与众位同心协力,使老有所依,幼有所长!若是众位信得过我,就请在辕门外分两列站好,稍后自会有兵卒为各位安排!
早在段雀桐的声音传出时,就有人认定这是神迹,否则他们为何能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后来那位夫人先是引发大家的共鸣,接着又设身处地地为他们着想,她口中的将军竟又有那般博大的襟怀,最为重要的是,夫人说要为他们提供庇佑,他们在这儿徘徊不去,不正是为了吃口饱饭吗?
当下就有人跪倒在地,口中胡乱说着仙子、女菩萨、大善人之类的话,一人跪下,接着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段雀桐并不阻止,她此前只怕这些流民硬闯,现下只希望他们的信任和臣服能够持续的更久一些。
等到外面那些人规矩地排起长队,段雀桐这才放心地从楼车上下来。
陆欢原来就不敢直视夫人,如今就更不敢了,他之前在这儿与流民对峙近一个时辰,如果不是夫人前来,双方冲突是迟早的事。
段雀桐对陆欢道:这里就交给你了,等把他们都安顿下来你再去后面找我。
陆欢恭敬地应了下来,因着夫人之前的那番话,如今在亲卫的眼中她不只是能够得到将军爱重的女子,同时还是一位有胆识的女巾帼。
段雀桐在阿蛮和两位护卫的陪同下回了后院。
梅雪妍在回廊上不停地徘徊,看到女儿的身影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你怎么这般大胆,前面的事自有男人去操心,你若是出了什么事
说道这里,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她这个女儿主意大得很,偏偏又麻烦缠身,她这两年一直跟着提心吊胆的,生怕生出什么事端好好的女儿就又会陷入险地。
段雀桐明白她的心思,她也不是逞强的性子,不过是想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提供一些帮助,寒冬腊月的野外,如果没有食物果腹,又无法取暖,不出两日就会有流民在睡梦中死去,接下来怕是要出现易子而食的惨剧,一旦突破了底线,那接下来就是悲剧的序幕。
而且在农业时代,人口和土地本身就是财富,东部在后世可是有名的粮仓,那样肥沃的土地正需要人手去开垦。在帮助那些百姓的同时,他们也能有人手耕种,双赢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
娘亲别哭!有陆欢他们在呢!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段雀桐挽上娘亲的手臂,和她一起往回走。
梅雪妍想要训斥几句,可也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别家的女儿都是乖巧听话,可她的桐桐却是胆大包天,想起曾经在荒野小屋中发生的事情,如果女儿不是这样的性子,怕是世间已经没了她们娘俩。
她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只望你能记得还有人担惦念着你!
这就是揭过此事的意思了,段雀桐又是一顿撒娇卖痴,终于哄得娘亲开怀。
足过了有两个时辰,陆欢才过来。
段雀桐:如何了?
陆欢:属下已派人将他们都登记造册,如今人都安排在了营房之中,现在他们已经领了粥,有几个老翁想要亲自过来感谢夫人,现在正在中堂等待。
事情能够这样顺利,陆欢也是没有想到的,那些流民不吵不闹,乖顺的让人心头犯酸,看到队伍中有老人孩子生病,他就派了医者过去,那些人对此更是感恩戴德。
对着人高马大的外族人,他们虽还免不了畏惧,可也能看出面上多的几分感激。
段雀桐:不要高兴的太早,这都只是暂时的,百姓可以是最温驯纯朴的,也能变得最残忍无赖,想要得到他们的信任,任重而道远,告诉大家千万不要松懈!
陆欢心下一凛,他当年不也是个朴实少年吗?后来还不是
陆欢正色道:夫人请放心,回去我就会通知下去,只是如今粮食只有半月之数,而且我担心这里的流民会越来越多,您看
段雀桐对于这种情况自然也有考虑,当下道:你一会儿就派人去给将军传讯,将咱们这里的情况说清楚,尤其是县城封城,将咱们留在郊外的事儿。再找几个口齿伶俐的过来!
陆欢听夫人的意思,这是要告状啊!
段雀桐和他交代了这些事后,就起身往中堂去了。
在以亲缘和宗族为主的时代,老人的地位十分重要,否则也不会有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说法流传,若是能够取得哪些老者的信任,她的人口迁移计划就会变得更加顺利,是以段雀桐对于这次会面十分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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