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第18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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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黛进门,见江蓠恍若未闻般继续在纸上练字, 悄悄将信函放到桌角。
    桌角处已经厚厚叠了一摞同样的信函,却一封都未打开过。
    眉黛欲言又止,过了会,却也只得暗叹一声,推门出去。
    随着门“咔哒”一声合上, 江蓠手中的笔才停了停,思绪不由自主便落到桌角。
    无论如何, 练字的心却找不回了。
    江蓠叹一声,将笔搁到笔架,望着那一摞信函发呆。
    那是沈朝玉送来的。
    每日一封, 风雨无阻。
    信函与市面上的白封不同, 各式都有。
    上面印染的花色与香气也会变换, 甚至还有画--虽则沈朝玉不说, 但她就是知道, 函封上的画是他画的。
    江蓠从前知道,他书一绝,却不知, 他画也是一绝。
    寥寥几笔,便形声绘色,将普通的白封纸也变得别有意趣起来。
    他会在白封上作画,有时是人, 有时是物, 有时是景, 就仿佛他知道她不会看, 于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去了何处,到了何地,见到了什么样的风景…
    其中她最喜欢的,是一副藤蔓图,上面不知以何种植物晕染,整个书函都透着淡淡的绿,若近了,仿佛能闻到被阳光曝晒过的夏日森林的气味。
    热烈,蓬勃。
    画上,藤蔓与老树缠绕,漫漫洒洒,明明是极简单的笔触,偏偏能让人感觉那笔触里的温柔与缠绵。
    他在看到这藤蔓时,想到的是什么呢,为何有这般温柔与缠绵的感觉…
    意识到自己又在胡思乱想,江蓠忙拍拍脸,重新提起笔,继续练字。
    只是这字,便不那么静了。
    忽而,窗外刮来一阵风,有雨飘进来,落在桌案一角。
    信函上也落了几滴。
    江蓠将窗合上了一点,树影被风吹得婆娑,走廊上,眉黛与小沙弥说话的声音也被风送来。
    ……
    “这雨下得这般急,也不知那位公子有没有淋到。”小沙弥声音带了丝忧虑。
    “他没坐马车吗。”
    “听守门的阿院师父说,他是骑马来的。”小沙弥道,“不要告诉别人哦,小僧偷偷去看了一眼,说起来,那位公子风尘仆仆,像是从远地方回来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呢。”
    “是生病了吗?”
    “这…小僧不知,下次他若来,我让阿院师父帮你问一声。”
    “谁要你问啦,”眉黛道,“我只是怕…小姐担心。”
    “你家小姐怎会担心,那位公子来了这么多趟,你家小姐可是一面都不肯见的。”
    “男女之间的事,你一个小和尚懂什么?”
    “小僧当然懂!白马寺也有弟子还俗,娶妻生子的!虽然小僧打算做一辈子的清净僧,但是这点还是看得明白的,那位公子爱慕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却不欢喜他…”
    眉黛将小沙弥嘚吧嘚的嘴捏住,小沙弥“呜呜”了几声,等眉黛放开他,才道:“眉黛姐姐作弊!说不过小僧便这般!难怪师父说,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是女子,你是什么?”
    “小人?”
    小沙弥说完,脸胀得通红,“我、我要告诉师父,你欺负小僧!”
    “略略略略…”
    眉黛朝他做了个鬼脸,小沙弥哭丧着脸跑了。
    江蓠看着这童趣一幕:“眉黛你又欺负小沙弥,他才几岁?”
    “五岁正是好玩的年纪呢,胖乎乎的,多可爱。”眉黛叹气,看向寺外的天空,“院里日子这般无聊…小姐,我们何时回去?”
    “再过一阵吧。”江蓠道。
    “是因为沈公子的原因么?”眉黛道,“大小姐都赞同你与沈公子了,小姐,你为何还自苦呢?”
    江蓠脸上的笑一僵,旋即又恢复正常。
    “如何是自苦?他人投我以桃,我纵是不能报之以李,却也不能往回扔石头。”
    “小姐…”
    眉黛不赞成地道。
    “好了,你去找小沙弥道个歉,莫要让他真的跟师父告状,将我们从寺里赶出去。”
    眉黛不忿地道:“赶出去才好呢。”
    她嘟囔着,到底是出去了。
    江蓠脸上的笑这才放下来。
    思绪不由回到前一阵,褚姐姐问她,对沈朝玉欢不欢喜?
    欢不欢喜?
    自然是…欢喜的。
    有时候人的心动只是一瞬,并无多少来由,只是在某个刹那,心脏好像突然跳快了一拍,而后,从前往后,天地便再也不同了…
    若一定要去深究,江蓠也说不清,到底是年少残留的好感一直延续到现在,以为已经沉寂,却在某个瞬间被唤醒;还是只是黑暗里那乍然寻来的欢喜…
    可对着褚莲音那双眼睛,江蓠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既不能承认她的心动,也不能否认她的心动,于是,便只能沉默。
    褚莲音一看,就明白了。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也没什么打算,不过,我与沈公子断无可能。”
    褚莲音却眉头一皱:“妹妹既喜欢,又何必推出去?”
    “虽说阿姐现在对沈朝玉有些意见,可凭良心说,他是个好夫婿人选,阿姐与他同窗数年,也算对他有些了解。这人性子虽冷了些淡了些,但却是极少是非,生活也简单,除却书外并无旁的爱好,于美色上更是简单。要知道这汴京城纨绔遍地,如他这般的算是少数。你可还记得那规定了‘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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