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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全彬听得到他特意压低的脚步声,转头一瞪:“你先不许走。”
深夜,朝云吃了药,洗漱完,在床上辗转,怎么也睡不着。
韩婆婆坐在朝云的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朝烟坐在床边看书,许衷去把她的书给拿了。
“天太黑了,费眼睛,明儿再看吧。”
两人吹灯,到床上也睡下。
什么都说出来了的江四被孙全彬重新堵上了嘴巴,丢进了柴房。
林东站在院子的角落,随时想逃。
他知道,孙全彬的怒意已经上头了。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林东一提裤腿,撒开丫子往院门外飞奔而去。
但他毕竟没有孙全彬高大,步子迈得也不及孙全彬大。正要窜出门外,又被孙全彬从后抓住了衣领。
砰——
林东被他提了起来,砸在了院墙上。孙全彬像座山一般抵了过来,用手肘死死地压住林东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抵在了墙上,一分一毫都脱不了禁锢。
林东求饶道:“长卿…全彬…孙押班!我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你,你先静一静!”
孙全彬的力气没有丁点的松懈。这是一双在战场上能杀人的手,在战场外,也能让人几近于窒息。
他冷冽的声音从林东的上方传来:“你说,她去三清观,你是看着她的。你是看着的,对吗?”
“对,我是看着的。我盯着她的马车,从城里出去,我也盯着她上了山……咳咳…孙押班,先放开……”林东痛苦地拍墙。玄天上帝啊,快来救救我这可怜的脖子!再这样下去就真要被孙全彬压断了!
“你是看着的,那怎么又会让她出事?”
孙全彬的声音里,不只是冷,更是怒与悔。
他想起很多事。
原本那些凌乱而无序的小事,在此时都被拼凑在一起,有了解释。
郑家的侍女死了。朝云住去了许家。郑迢离开了东京。许衷悬赏着郑迢和江四。
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他无法想象,像李朝云那样烈性的女子,遭遇了这样的事,会做出什么。
他猜测,她一定会想杀人。
别说是朝云了,就连他,此时也想杀人。
到底是最后一分理智提醒了孙全彬,他此时该杀的人,绝不是林东。
说白了,若不是林东,他连朝云到底出了什么事都弄不清楚。
松开手的那一霎那,林东心里闪过的唯一念头是:原来真有玄天上帝!
他喘气的样子如同方才的江四一样狼狈,贴坐在了墙边。
孙全彬蹲下来,一拍他的脑袋,林东便乖乖地把头埋抵。孙全彬看他的后脖颈,这么快就青了一片,看来刚才力气是真用大了。
林东颤颤悠悠问:“长卿,你想怎么办?”
孙全彬还是一样的冰冷:“找到那个人。”
“江四呢?”林东甩甩头发抬起头来。
孙全彬淡淡看着他。
林东醒悟:“哦,我明白了。”
天亮莺啼,许衷轻柔地拍了拍身侧朝烟的肩。
“朝烟,朝烟。”
“嗯?”朝烟朦胧地转了个身,看见许衷,自然地伸出双臂,环抱住了他的肩颈。
许衷也回抱住她,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你说今日要带你妹妹出门,要我早些叫你来着。”
朝烟埋下去蹭了蹭他的胸膛,随即揉了揉眼睛。
许衷总是醒得很早,平日里都会让她多睡会儿的。只是今日要出门,才早早叫醒了她。
朝云的双生子比寻常这个月份的妇人显怀更明显些,倒也不至于走不了路。
但她就是不想出门,无论朝烟说什么,都道:“我见着人就烦。”
朝烟陪着笑:“不用你去见人。姐姐就带你去看个新奇的玩意儿。”
说着,朝烟又吩咐女使们:“来来,伺候三娘子梳洗。琵琶,你把院子内外的门窗都打开。今日日头好,也有点风,让这院子好好透透气。”
韩婆婆端着水盆进来,笑道:“姐儿,便跟着二姐儿去一回。大不了路上不高兴了再回来。几个月没出门了,姐儿也不嫌闷得慌么。”
雪满也笑着点头。
众人都用那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笑,无声催促着朝云从床上起来。
“唉…….”
好吧好吧。
朝云一手撑着床,另一手无意间扶住了自己的后腰。
这样细微的动作被朝烟收进眼中。
要做母亲的人,无论有多么不盼望自己的孩子出生,到底也都是与平常妇人不一样的。
马车驶向相国寺东门大街,从马行街一路南下,一路经过的都是早市的喧哗。
朝烟掀开帘子,一路看过去。
总算到了去处,许衷从自己的马上下来,候在二位娘子的车旁等候。
先下来的倒不是朝烟,而是上下马车从来用不着下车凳的朝云。
朝云在她身后喊着:“当心些。”
许衷领着两人,走过早市的摊贩,进到一条巷子之中。
一户人家的大门敞开着,四四方方的庭院露在几人面前。
庭院之中坐着三个工匠模样的人,最年迈的那个,便是朝烟曾见过一面的毕升。剩下的两个则是毕升的儿子们。他们面前的地上呈着许多的铁板与泥灰,远一点的檐下堆着百来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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