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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伺候的,到了官员府上,也是一大帮女使婆子里头的佼佼者。这两个一个叫流霞,一个叫翠玉,平日工钱拿得同孟婆婆一样多。帮着朝烟管家,也帮她处理庄子事,处处有些提点。
午膳过后,朝烟和庄头隔了个屏风交谈,庄头报账目,朝烟听着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倒是流霞精明,问他:“怎么你庄上佃户比往年凭空少了这么多?”
李朝烟哪里记得清去岁这个庄上有多少佃户,听流霞一问,也才去翻簿子。发觉真是如此,去岁这个庄上有一百三十多号人口,今年却只报了不到一百人。
庄头支支吾吾,扯了好几个缘由,什么收成不好佃户跑了,什么庄里发病死了一些,听起来都不太可靠。
这事情古怪,朝烟毕竟知道自己年纪不大,也不曾在他们面前立过威,怕是问不清楚缘故,就请了管事的罗平过来。
罗平不同于朝烟。朝烟身份尊贵,不可能同一个庄头讲重话,那是自降身份。罗平本就是家中的大管事,对家里伺候的和庄上做工的来说,都是管事的。他拿了簿子看,又叫人去庄上问,很快也就把事情弄清楚了。
原是去岁朝烟生辰后,庄上的人知道如今的管家大权交到了二娘子手上,他们庄里的人都要听二娘子吩咐。庄头觉得二娘子年纪小,估计她不怎么会打点农庄,也起了贪念,想做点事儿来充实自己。这才是第一年,便用个保险点地方法,只是少报人口,不做其他安排。
好在流霞发现了这么回事,不然朝烟头一年管家就在庄务上有了纰漏,往后的年份里,他们的胆子只会越来越大。
进宫拜见皇后时,朝烟还特地谢了表姐给她赐下得用之人。
曹皇后笑笑:“流霞翠玉两个,本就是精明能算。可惜我身边用不上她们。她们留在宫里,只是做做杂务,原没有到你身边去来得尽用。”
朝烟便问:“这两个,是表姐从曹家带进宫里的吗?”
“不是。是勾当内东门的张茂则在宫外采买来的,我初入宫时,张茂则才将这两个带到坤宁殿来。”
“哦!”原来是张先生带进宫来的。
表姐自景佑元年九月入宫,至今也近三年,坤宁殿里的一应内侍宫娥,许多都是由张茂则先生送来的。张先生虽然是个内侍,但也是个心细之人,时常襄助坤宁殿。听说他在官家身边也颇为得用,除却内侍省都知王守中和副都知蓝元用,官家身边最当红的两个内侍,一个姓孙,另一个便是他。
皇后又道:“入内内侍省中,便是张茂则最会看人。若你还要什么人,我托他给你寻来。官家前日也说笑,讲他前世估摸着是个牙人,生了双利落眼睛,看谁都准的。”
玩笑话轻松,左右几个都笑了。
朝烟心里感慨:看古书里记的圣君,都如神仙塑像,是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站在大殿上,旁人连口气都不敢喘,怎的本朝的官家如是亲和,不仅对下宽仁,也会同内侍说笑?
总觉得书里的那些皇帝都冷冰冰的,这样的官家才活生生,像个真人,不像神仙塑像。
她笑道:“我身边的人,怎样的都有了。光我身后这一个燕草,她就是琴棋书画样样会,梳妆打扮种种通的。”
进宫拜会圣人,不能带秦桑那个笨手笨脚的小蹄子,她往往都带着燕草。今儿讲到女使的事,就顺口赞一句。
皇后也赞:“燕草确实不错,是个能干的,不逊色于我坤宁殿中人。”
燕草本在朝烟身后站着,闻言立马行了个礼,忙道:“谢圣人、姑娘抬爱。”
她深知,自己不过是个官宅女使。能进宫得见天颜,都是托了姑娘的福气。不曾想生平还能得皇后圣人一句赞誉。可知皇后的一句金口称赞,便能叫她在汴京所有女使之中抬起头来。
这是天大的荣宠了!心里乐开了花。
第9章 闺名
朝烟总觉得,每年的时节,总是春夏长,秋冬短。
能吃冰饮冰果子的夏日过去了,秋日冬日也会接连着过去,很快就要到年底。
七月初七的乞巧、七月十五的中元、八月十五的中秋、八月十八的生辰、接连着有热闹,上街不知去了多少回。日子像翻书一样翻过去,再问时节,竟已经到了冬月底。
今年汴京的早雪下得太快,她尚且记得穿单衣的日子,不想今日还得带上手炉出门。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前朝的白乐天就写过雪日烤火饮酒的畅然,她本想叫了姜五娘一起出门赏雪去,可年关将至,她外出当官的哥哥就快回京过年了,姜五娘还得在晴明阁准备收拾,抽不出空来。
哥哥多年在外,从未归家过过年。今年任地平稳,便回家来偷个闲。
他来信称要回来,姜五娘也一刻不敢耽误,早早地就开始忙活。朝烟知趣,不去打扰她,转而去山光阁找朝云。
一推开朝云书房的门,就听见她又是喑喑哑哑的声音,像是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来。没办法,朝云在纸上写:“昨日睡前嘴馋,食了一斤羊肉。今早喉头就发痛。”
朝烟听她破嗓子扯话,又写了一堆她认了许久的丑字,又气又想笑,半是斥责半是心疼地骂道:“咽痛反复,本就不能用发物。你倒是反其道而行之,睡前吃羊肉,还吃了一斤,想是厨房里的那点羊肉,都被你院子里的厨娘拿去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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