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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着这种情况的持续,陆可昀的心态也开始逐渐发生变化。
最初三四天,他只认为鹤大哥可能是迷路了,毕竟宅居太久很容易迷失方向。为此他还特意去查附近有没有白鹤群居、以及这个时间点鹤类会飞往哪个方向,想帮这只笨蛋鹤指条明路。
可惜最后因为语言不通,哪怕陆可昀跟母鸡似地双手背在身后扇来扇去嘴里叫着“咕咕鸽”指路,白鹤还是无动于衷甚至有点受惊。
而且在累得满头大汗的陆可昀与对方大眼瞪小眼意念交流三分钟后,笨蛋鹤还转头送了他一道优雅扭着屁股的背影,自顾自继续在小池塘边思考鹤生。
于是中间那十几天陆可昀回过味来,想白鹤应该不是不认识路。
或者,是仍旧有某处隐伤没有好全,准备再疗养几天?那这样看来它对这豪华疗养大别墅还挺满意的哈,对他这个临时兽医也充满了信任嘛。
油然而生的责任心让陆可昀赶紧找机会逮了白鹤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又细细检查一遍,甚至丧心病狂地连每片羽毛下面都没放过,最后还试图掰开它的喙瞧瞧嘴巴里有没有受伤,结果被无情地啄了好几口。
好暴躁一鹤。
嗯,精力旺盛、元气满满、咬人挺疼,看来隐伤什么的也完全不存在。
可既然也没迷路、也没隐伤,那它到底为啥不走呢?日日夜夜徘徊在他家门口,时不时就发出奇怪的叫声,有时还鬼鬼祟祟地偷看他,叫人心里怪想不通的。
坚定的无神论者陆可昀小同志有天就忍不住问镇上的人:“哎我说大爷,你们这那么多民俗,有没有什么关于某人救了只动物那动物怎么都不肯走的说头?”
走过的路比陆可昀吃过的盐都多的老大爷喝一口保温杯里泡的枸杞茶,悠然指点迷津:“咳,这还用提什么镇上民俗啊,救了人家人家肯定要报恩的呀,全华夏人民都知道,田螺姑娘什么的,白蛇传什么的,你说是不是?”
“还能这样?”陆可昀震惊,但、但他不信这个的呀。
心情复杂。
接受过人生前辈的魔音洗脑,等他回农庄后再看到那只鹤,脸色就有些微妙。
田螺姑娘的故事其实他小时候也听过,白蛇传就更不用提了,家喻户晓,可正常人类绝对不可能相信一只田螺或者一条蛇会化成美人偷偷潜入自己家里帮忙干家务的好吧,没有半点科学依据!
嗯……所以鹤大哥应该是只母鹤吧,毕竟田螺姑娘是姑娘,白素贞也是美丽小姐姐,传说故事里就没有哪个妖精变成男人的,也许不该叫鹤大哥了,鹤姐姐?鹤妹妹?
说来这件事还有点奇怪,为什么成精的都是女妖?难道雄性就不配成精吗!太可怜了,完全不公平,心疼雄性动物们呜呜呜不是,啥玩意儿啊这,不论公的母的雄的雌的都不会成精好吧。
意识到自己思路完全被老大爷带歪了的陆可昀无奈地拍拍脑袋,大好时光不去干活居然在这用严谨的工作态度思考这种莫名其妙的议题,简直是吃饱了撑着。
等下,他也没吃饱啊,还是先做饭吧。
当夜陆可昀做了个梦。梦见朦胧中有位飘逸出尘的长发美人款款向他走来,一颦一笑一个眼波都让他满心荡漾,恨不得立刻上前去跟美人要微信,然后,然后美人走到他面前一张嘴,发出了一声“咕咕嘎——”
!!!
陆可昀当场被吓醒,这是什么人间噩梦,简直深深伤害了他纯洁的心灵。看看时间,不过半夜三点,窗外月已西移,天空是美丽而宁静的墨兰色,几枚星星挂在林梢,点缀着遥远处几盏灯火。
乡下还是好啊,没有彻夜亮着的霓虹灯破坏夜色,一切都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偷看几眼门外的池塘,嗯,白鹤也保持着最初的模样,正栖息在池畔,后背那大片白色羽毛在夜晚更添朦胧之美,倒像是月亮落到了人间。
为了不让白鹤失去野性,决心放飞后陆可昀就没再让它进屋睡觉,它也很听话,并没有闹着要进来过,只远远地在池塘边徘徊,偏偏就是不走,天天徘徊。
徘徊得陆可昀心生愧疚,感觉自己像个翻脸无情的大渣男。
算上今天就二十九天了,它……它该不会真的想要报恩吧。是不是修行时间还不够久,没办法变成人类的模样,所以只能这样?
被自己的脑补深深震撼到,陆可昀不由得陷入沉思。太可怜了,自己怎么能如此对待善良的白鹤,它却半点不计较他的冷漠,日夜在这里守护着他的平安,只要能远远望着他就感到幸福,多么温柔内敛大爱无疆的一只鹤啊!
不管是鹤姐姐还是鹤妹妹,我都对不起你!
陆可昀决定了,明天,只要明天白鹤还没有离开,他就打开大门亲自把它捧回来,从此相依相偎不离不弃,就算一顿比一顿能吃也……呃,要不再考虑下?
后来是怎么再次入睡的,陆可昀完全不记得,只知道自己对动物的报恩有多么感动多么心碎多么爱心泛滥,早上起来就叼着牙刷冲到院中小池塘边,才刚看到白鹤熟悉的背影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呢,就看到对方拍拍翅膀飞走了。
飞走了。
走了。
了。
这次是真走了,既没盘旋也没急转弯,扭一扭屁股不留下半丝云彩,只留给陆可昀一个冷漠无情的优雅背影,仿佛在诉说着人类多么容易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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