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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个子很高,人其实很瘦削,哪怕裹着一重又一重的宽袍大袖,依然显得腰线很细。
露凝的目光落在他外袍的暗金纹路上,他并不回头,却能十分契合她的速度,让她不至于觉得走得慢,也不至于跟不上。
初晨时分的诸天宗万物苏醒,虫鸣鸟叫忽远忽近,玉石路旁灵植丛生,一切都生机勃勃。
露凝很喜欢这种感觉,心情都跟着明媚几分,可她发现解离尘与这些格格不入。
他腕间玄玉珠弥漫着淡淡黑气,整个人安静清冷,像日升时该落下的月,连走路都尽量走在阴影之中。
露凝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她甩甩头,把这些不该有的情绪甩开,默默加快脚步,希望早点回到铸剑宫。
铸剑宫离内门弟子的膳房不算近,就这么一前一后结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到熟悉的画面。
解离尘停下脚步,露凝也跟着停下,他没回头,只说:“到了。”
是到了,她看到了。
她张张口,想与他说再见,又觉得他们可能不会再见了。
解离尘在这时终于转回了头。
他的表情很难形容,是平静的,有些冷清,如往常一样神圣不可侵犯,但又有种复杂的,像海面上结起的薄冰,在温暖的阳光下一点点崩裂。
“露凝。”他薄唇开合,无情绪道,“从来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
露凝一怔,慢慢睁大眼睛。
“你只看到现在。”解离尘眼神幽冷清寂,蕴藏着无尽的灰败,“你只看到眼前。”
解离尘抬起手,看着腕间漫着黑气的玄玉珠,音色低哑,自语般道:“……也好。”
至少这样她会安全,不会有人想到她会是他的弱点。
他最后看了一眼她鹅黄的魂火,仍然是无一丝杂色的模样。
解离尘什么都没再说,身影如散开的光消失不见,不多时,周边开始有诸天弟子出现,露凝回过神来,匆匆赶回铸剑宫弟子院,看见了等在门口的星灯。
“你去哪了?”星灯担心地上前,“可还好?”
露凝不善撒谎,只说:“我没事,你来得好早。”
“入定结束我就过来了,你早日赶上进度咱们就可以早日去同大家一起上课。”星灯也是心大,很快转移注意力,牵起她的手,“来,咱们继续昨夜学的内容。”
两人回房用功,奉君殿里,解离尘见了风无涯。
“本君要对你下个诀。”
风无涯没想到一早被宗主召见会是此事,眼底有些不解。
“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她与本君有关。”
风无涯立刻想到露凝,恍然道:“宗主放心,弟子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内情。”
话是这么说,风无涯也确实可信,但解离尘除了自己谁都不信,有时候他连自己都不信。
……至于露凝,他不想有弱点,像秦川夜死在他手下那样死在别人手上,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但他是信露凝的,至少他想要相信她。
可她一心要离开,现在是她不要他。
他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好像只有这件事了。
解离尘推了诀没入风无涯后颈,风无涯身子僵了僵。
待他恢复如常,他已经离开。
风无涯尝试了一下,再想说出关于露凝与宗主关系的话,完全张不开口,想来搜魂也是搜不到的。
宗主这样谨慎其实能理解,自他成为离州君,取代秦川夜成为九州第一剑开始,来试探他、讨好他的人就不计其数,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其中不乏以女□□之的。
九州之中的玉州之主玉璇玑天姿绝色,是为人称道的修界第一美人,可哪怕是这样的美人投怀送抱,宗主也只是冷冷一剑,将人遍体鳞伤地赶出离州,一点面子都不给。
自那以后,玉州就和离州关系恶劣,老死不相往来。
听师尊说此次九州大会,玉州恐会联合商州君商靡对宗主做些什么。
如此看来,宗主确实应该事事小心。
素来对男女□□不假辞色,对亲缘情缘绝口不提,也不容他人在他面前提起的离州君突然有了心仪之人,想要结一位道侣,怎么看都是惊动六界的大事,谁都会想着加以利用。
风无涯离开奉君殿的时候,露凝已经学会了引气、聚气和运气。
星灯满脸的惊讶和羡慕:“果然不愧是单灵根,我入门半个月才学会的东西,你一会儿就会了。”
她牵起露凝的手:“你现在可以试试打开这枚乾坤戒了。”
露凝感受着体内奇妙的灵气流通,照她说的尝试着打开那枚早就想打开的乾坤戒。
这是解离尘给她的东西,她只记得里面有吴嬷嬷为她准备的行李,打开后却发现,何止。
乾坤戒,顾名思义,内有乾坤,露凝只觉眼前画面变换,仿若看到一个房间,里面整整齐齐摆着许多东西。
吴嬷嬷准备那些都很眼熟,不眼熟的是解离尘准备的。
她的嫁衣在里面。
露凝看到那叠放的嫁衣,本已逐渐平稳的心态还是有些动荡的痕迹。
她突然想起分别时解离尘最后说的话和那个表情。
从来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到底发生过什么?
露凝避开嫁衣望向别处,发现不少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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