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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倦两手交叉叠在腿上, 坐姿端正却又写着满脸的疏离, 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李蘅,似乎对他的反应也不感兴趣, 一点都不在乎对方想为自己争取解释机会的欲言又止。
他继续道:“我分析王顺才成为替死鬼的原因在于三点,首先他是无业游民, 长期住在作为案发现场的地下室附近, 对现场及附近地形以及监控的布置有一定了解,有作案机会很适合顶罪。其次他经常盗窃物业的库存出去变卖, 对地下室储存的石灰、沙土等材料的数目和位置了如指掌。而第三点,王顺才是水泥工出身, 早年辍学后就给钟灵村里的瓦匠做学徒, 只要是看过现场状况的人都知道凶手一定有一手抹浆的好手艺, 任谁都会怀疑王顺才是那个杀人抛尸的凶手。”
李蘅的笑容有些僵硬, “你把这些案件相关的细节透露给我这个局外人, 真的不要紧吗?”
“我不说难道你就不知道了吗?说到底, 我不是个表现欲很强的人,费时费力跟你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只是为了验证推理的正确性罢了。”
“好吧。”李蘅再次勾了勾嘴角,手里把玩着方才削橙皮的水果刀,刀刃在指间舞动着,动作非常熟练,“早些年我也负责过刑案,如果我的分析能帮上你的忙就最好不过了。”
“哦?是吗,那李律认为王顺才是杀害东野翔太的凶手吗?”
“可能性很大。从你刚才的叙述中可以得知他因为害怕涉嫌杀人的往事曝光而被人威胁,不得已才想杀你,但是知道这件旧事的人不多,他已经远走他乡多年,看起来也跟从前的亲友断了联系,在偌大的雁息找到个知道他的过去与近况的人并不容易,与其怀疑其他什么人,我倒觉得他自导自演的可能性更大。”李蘅分析道。
“确实。”江倦点点头,抬眼看向李蘅,沉如静水的眼波忽起涟漪,漾起的那一丝笑意让李蘅感到有些莫名的不安,“可是李律,我只说了他曾经闹事害死过人,在此案中自称遭到胁迫,但并没有提起两件事之间有必然的联系,你是如何知道有人以他从前犯案的把柄威胁他的呢?”
李蘅把玩水果刀的动作一顿,一时失神,没掌握好手下的力道,食指上一道血痕立现。
江倦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没关心他的伤势,没劝他放下刀,见他一时找不出合理的说辞,也不逼着他给出个说法。
这种淡泊如水,不温不火的反应比起情绪激烈的质问更让人窒息,就像漫长的凌迟般,将痛苦的过程无限延伸,其残忍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也不知道最后一刀何时会落下。
“我不赞同你这个说法,原因很简单,也是我在无意中想到的——办案的警察告诉我,王顺才长期住在枫叶苑小区的地下室里,他们在其中一间找到了王顺才的居住痕迹,他的生活用品都还堆放在那儿没来得及收拾,这也是让我起疑的原因。通常来说,犯人应该不会在自己的家门口杀人,容易让人怀疑到自己不说,还容易脏了自己的地盘。对王顺才来说,那个地下室是他熬过这个寒冬唯一的栖身之地,就算真的是他杀了人,也不该在那里,或者说,不该把尸体留在那里。”
李蘅舔了舔手指上的血,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血迟迟不止,他只好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翻了创口贴缠上,可是不过片刻,创口贴就被血浸透了。
江倦拉住他的手,按住伤口上端的血管,“药箱在哪里?”
李蘅一指他身后的卧室,“柜子里,第二层。”
江倦拎了药箱回来,把里面的瓶瓶罐罐一一翻出来,乱七八糟已经过期的药倒是不少,偏偏没有可以用来消毒的药品。
江倦无奈,只好现场点了支烟,三两口抽完了,把烟灰涂在了李蘅的伤口上,果然半分钟过去就止了血。
“等下还是应该消消毒,这只能做个应急的临时处理,万一感染就严重了。”
“江警官,你看起来挺熟练的,经常受伤吗?”
江倦把剩余的烟灰抖进烟灰缸,迟疑了一下说道:“再好的灵丹妙药也只能治皮肉伤,有些伤在血管里,在骨髓里,感受得到却碰不到,空有治伤的本能又有什么用呢?”
他没等李蘅继续岔开话题,又回到了方才的断点,“我自己倾向于王顺才并不是杀人凶手,但他被卷入此案绝不是个巧合,那么藏在幕后的人一定了解他的过去,最有可能的就是当年跟他一起闹过事的钟灵村村民。”
“那你是怎么怀疑到张怀友身上的呢?”
“我没怀疑张怀友,我怀疑的一直是——你。”
李蘅就像听到了什么笑料一样,盯着江倦笑了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江警官,你的推理夹杂了太多自己的主观意识,现实办案和电视剧是有区别的,必须有足够有力的证据才能钉死人的罪行,就算到了法庭上,你也不能光靠一张嘴胡乱指控不是?如果对方的辩护人不巧是个舌头和脑子都好使的律师,证据确凿都可能让人脱罪,何况是这全凭你的猜想得出结论的案子呢?”
“李律,”江倦就像没听懂他话里的嘲讽一般,“你许诺给了张怀友什么好处,才让他出卖了蒋家?”
“……什么?”
“老实说,我对鸡毛蒜皮的街坊琐事不感兴趣,但钟灵村的民事纠纷实在太有意思了。张怀友突然一时兴起霸占了邻居家附近的公地,蛮横地建起房屋据为己有,本身就是一种挑衅行为,整个村子里有那么多无人认领的空地,他为什么就偏偏选了那儿?是因为挨着邻居家的猪圈,空气会比较清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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