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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人都道他是一个好人,既是聪明的秀才又生性善良。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样好的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莫净成没有接话,只是紧了紧拥住方云的手臂。
*
当证据都摆在章姓汉子的面前时,章姓汉子甚至连一丝狡辩都没有,冷漠地承认了自己的罪状。而在他家废弃的柴房之中,也搜到了剩下的水树苗。
收养他的阿娘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立刻昏死了过去,经随堂大夫的抢救才晕晕乎乎地醒转过来。
妻子不知晓这件事情,本就疯疯癫癫,如今更是在外头大闹,不敢相信自己的温润丈夫会做出这种事情。
在公堂外围观的杏花村人有些失落地摇头离去,但更多的是直接在外头骂了起来,道他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先前我还道他心地好得很,却没想到竟是野兽的心思!”
“就是就是,这还是考了秀才的人了,怪不得后头一直考不上!原来是肚子里有这样的坏水!”
“你们别说,先前我还央他帮我修缮堂子,你说他日后不会报复我吧?”
“哎呀你担心什么!他迟早要被官爷捉进去,估摸着下半辈子都出不来!”
村长听不去,黑着脸大声呵斥住他们,这些埋怨的声音这才渐渐地淡下去,但仍有人在不满地小声嘀咕着。
像是早已料到这种结局一般,章姓汉子只盯着公堂的地板,阴沉着眸子不发一言。
若是仔细看去,这章姓汉子也算是仪表堂堂,许是因为读的圣贤书多,身上的气质也和乡野村人截然不同。
可读的圣贤书再多,也无法掩盖这是个犯了官法,还差点害死全村人的罪人。
方才的骂声章姓汉子一字不落地尽数听了进去,许久,他才冷笑一声,缓缓抬起头来,即便是以罪犯的身份跪在地上,脊背仍然挺得很直。
但许是因为常年劳作,身材并不像寻常读书人一般柔弱,倒是魁梧许多。
那双阴恻的眸子里满是幽怨,全然没有方才的淡然和平静。
他跪转向外堂,扫视了一眼看戏的人群,眼中弥漫着怨恨。
平日里的章姓汉子被调侃时总是懦弱地不吭一声,今日被这样瞧着,村人皆是瑟缩,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就连村长都觉得眼前的汉子很是陌生。
一个向来温润的汉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无人能解。
“肚子里有坏水?”他冷冷地开口,眼底满是猩红,“你们抢我粮时为何不说我要害死你们?”
围观村人皆是一顿。
“你们抢我儿时,辱我妻时,占我田时为何不说自己是人面兽心!我不过是没考中一个举人,凭什么就要被你们说成是一个废材,凭什么就要低人一等,凭什么全家都要被你们使唤!”
“你们不是说我连狗都不如?”阴森的声音回荡在公堂之上,“那我就要让你们尝尝,只能像狗一样向别人摇尾乞怜的滋味。”
“现在杏花村的田都已经旱死,我要你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趴在地上,向别人摇尾巴的恶心模样!”
随即,章姓汉子癫狂地大笑了起来,像是要将一生的怨愤都笑出来。
“章小子”一直看着他长大的村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前竟被气得有些眩晕。
余光正好瞥见他的章姓汉子慢慢收起了笑容,眼中散发出昏暗的光芒,像是一只可怖的野兽。
“还有你,你以为你是什么善人?自认为关心我一两句就是对我好了吗?”章姓汉子嘶哑着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不配。”
第九十一章
漫天大雪之中,一个衣衫破烂的孩童瑟缩着蜷缩在角落里,凌乱的发被雪覆盖着,竟如同白了头那般。
过路的人偶尔好奇地往这边瞥一两眼,但很快便没了下文,摇摇头匆匆离去。
孩童紧紧抱住自己冰凉的胳膊,绝不抬头看他们一眼,被刘海遮住的眸子满是倔强。
不知过了多久,孩童终于忍受不住饥寒,昏沉着往一边歪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停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谁家孩子?”
无人应他。
自然是没有人的,因为他不过是一个无爹无娘靠着拾垃圾过活的弃儿罢了。
流浪到此地也不过是哪儿人少便躲去哪儿。
被生人挨打挨骂多了,也就想躲去人少的地方了。
但从过路人小声的议论之中,他知晓这里名曰杏花村,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村子。
那声音问过后许久都没有出声,本以为那身影会就此离开,可是一阵悉悉索索声过后,那道身影却突然蹲了下来。
紧接着,一件温暖的棉衣便披在了他的身上。
孩童错愕地瞪大了双眼,里边的幽怨转变为难以置信。在他模糊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张温柔无比的笑颜。
“跟我回家吧。”
那一刻,孩童在白雪皑皑之中,看到了一道耀眼的光芒。
那村人姓许,明明一人住的家很小,可是却将他带了回去,将唯一的被褥也分了一半给他。虽然粮食有些不足,可他不会再挨饿。
“你这小子,模样长得倒是俊秀。”那人盯着穿上新衣的孩童,露出了笑容,“就是这眼神太凶了些,这样可不会被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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