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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妃是个富有闲情逸致的人,逢人三分笑,不会随意苛责下人,看起来很是随和。
殊丽深知她在人情世故中的手段,不敢怠慢,等见到人,特意行了一个大礼。
周太妃从塌上站起身,将殊丽扶起,“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过来坐吧。”
她往殊丽手里塞了几颗包裹油纸的糖果,“尝尝味道。”
殊丽拨开一颗含入口中,舌尖很快被浓甜席卷,她不喜欢太甜的食物,面上和悦道:“奴婢还未吃过这么甜的糖呢。”
这话像是夸赞,又不像,周太妃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这是我宫中一名借宿的女子做的,她手巧心善,为了报答我和太皇太后的收留之恩,总是变着法哄我们开心。”
借宿女子......这个称谓可就大有讲究了。殊丽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半透纱绫屏风,心下了然,前几日她就听说周太妃救下一个苦命女子养在寝宫中,想必就是藏在屏风后的人。
就不知周太妃为她引荐此人是何用意。
紧接着,就听周太妃道:“不瞒你说,这女子是太皇太后和我重点培养的人,想要送至御前,可有了太后的前车之鉴,我们不敢贸然行事,想让她先跟在你身边学些规矩,再跟陛下提起此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殊丽这回听明白了,合计她二人觉得天子宠溺她,想要让这女子效仿她的一言一行,进而能取悦天子。
二人的意图对她而言并不和善,怕是太皇太后那边对她起了戒心,想要换个更听话的傀儡留在天子身边。
可她们目的如此明显,就不怕激怒她吗?
殊丽心中冷笑,也是,她只是一个小小宫婢,再得宠也抵不过太皇太后和太妃的权势,在权势的施压下,她必须言听计从方可保命。
“奴婢不才,自认带不好新人。”
周太妃握住她的手,“就让她跟着你学学待人接物也是好的。”
殊丽垂帘,“既然太妃这么说,那奴婢恭敬不如从命。”
周太妃满意地点点头,看向纱绫屏风的方向,“禾韵,你出来吧。”
殊丽抬眼看去,见那女子怯生生地走来,身上穿着一件素净的灰白縠裙,长发绾于银冠中,不留半缕,看起来弱柳扶风,惹人怜惜。
模样在美人如云的宫中不算出挑,但那双眼睛清澈无辜,颇有几分楚楚动人之态。
“拜见掌印姑姑。”
殊丽朝她笑了笑,又与周太妃闲聊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景仁宫。
回去的路上,殊丽瞧见大批侍卫涌入内廷各个衙门,个个面色肃穆,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收回视线,像模像样给禾韵介绍着宫中的一草一木、一亭一楼,眉眼间并无不耐,叫女子挑不出理儿。
女子低头认真听着,时不时小声插句话,拐弯抹角打听着燕寝那边的事,又拐弯抹角暗示自己是情非得已的。
殊丽浅笑不语,这女子可不像外表那般怯懦,相反,是个机敏的人呐。想必两位娘娘也看出这女子不是泛泛之辈,才予其重任。
即便自己不教她什么,她留在宫里,熏染熏染自个儿就出徒了。
“你叫禾韵。”
“是太妃给奴婢取的小名。”
殊丽没有打听她的本名,一入深宫,曾经的她们都已不复存在,“不必自称奴婢,我也是个奴婢。”
禾韵赶忙道:“姑姑是内廷掌印,德才兼备,深受隆宠,哪是奴婢能相比的。”
殊丽不喜欢满嘴恭维的人,路上再没交流,等到了尚衣监,让人给她安排了住处,“依两位贵人的意思,还不能立即带你去燕寝承伺,你暂且住在这里,我得空就会教你宫规。”
“多谢姑姑。”禾韵眼中带着光亮。
殊丽让木桃带她下去,自己走进耳房开始沐浴更衣,今晚不能再偷懒了,要不真会失了恩宠。
这时,晚娘叩门走进来,做贼似的合上门,又捻手捻脚地合上窗,一系列动作令殊丽发懵。
“怎么了?”
晚娘走到她面前,竖起食指比划一个“嘘”的动作,“刚刚收到消息,说是燕寝那边遭了刺客,禁军侍卫正在挨个衙门、宫殿排查。”
刺客!
殊丽心里一慌,“陛下可有受伤?”
“没打听到,一会儿你去燕寝务必加倍小心。”晚娘是来知会她的,不能久留,寥寥几句就离开了。
殊丽心口突突地跳,心想天子可不能有事,好不容易抱住一颗遮风避雨的大树,她可不想就这么失去。
来到燕寝,穿过重重侍卫,殊丽遇到了多日不见的冯连宽。
冯连宽收起往日和善,用拂尘拦下了她,指了指殿前站成一排的宫人,“去那边站着吧,接受完搜身才可进入内寝。”
燕寝那边遭遇行刺,刺客于成百上千的侍卫中脱身,必是极为熟悉宫中结构,亦或是有接应的同伙,而这些刺客很可能是“家贼”。
宫中若真出了内鬼,可就麻烦了。
天子此时不在寝殿,殊丽按照指示站在最后排,耐心等待。
很快,就有老尚宫和侍卫长上前领走了相应的宫女和太监。殿外拉起长布,遮挡了隐晦的光景。寻常在进入燕寝前,也会被搜身,可从未像今日这般细致过,不落下一处,甚至连抱腹、亵裤、鞋底都要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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