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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氏先是赞她这些时日殷勤的很儿,又点破了那芍药有喜一事。
她居于上首,精明的眸子里拂过几分不屑之意,戏谑的语调里尽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生命的蔑视:“那女子出身难看了些,等她临盆那日,去母留子就是了,你这些年膝下无子过的艰难了些,便将这孩子记在你的名下吧。”
苏和静是不忿裴景诚在外蓄养外室一事,也不想让那芍药进后院抬为姨娘,可她从未想过要害了芍药的性命,也未曾想过要将她人挣命般生下来的孩儿占为己有。
她不屑也不愿意为这么个薄情不堪的男人脏了自己的手。
苏和静并未应下庞氏仿若恩赐的这般话语,庞氏也未曾放在心上,只当她是高兴坏了,提点了她几句后便放她回了澄风苑。
方氏早已候在了澄风苑的外围,瞧见苏和静后,便屈膝行了个礼,随后便嚷嚷道:“大奶奶,妾身瞧着您面色难看的很儿,可要去寻个太医来?”
苏和静面上带笑,将她迎进了澄风苑内,道:“不过是走的急了些,不必去请太医了。”
方氏也不是真心实意地关怀苏和静,闻言便与苏和静说起了这些日子裴景诚的行踪。
苏和静不知她用意为何,便笑着敷衍道:“爷在外头忙了些,待他空闲了,便会来瞧你。”
方氏说了好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最后则娇怯一笑道:“大奶奶,妾身听说咱们马上要有个新妹妹了,这话可是真的?”
苏和静闻言微讶,可想到小庞氏和方氏私交甚好,便也不奇怪方氏会知晓此事,她道:“多是虚言,你且放宽心便是了。”说罢,便露出些疲惫之色来。
方氏既已达成了目的,便也不打算继续赖在澄风苑里,她又说了些讨好的话后便识趣地离开了澄风苑。
苏和静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道:“方氏既是知晓了这事儿,只怕还有的闹呢。”
冬吟在后替她捏肩顺气,道:“便让她们狗咬狗就是了。”
*
翌日一早。
苏和静从苍云院里请安归来,便在拐角处被老太太院里的山嬷嬷拦了下来。
那山嬷嬷张着一双精明狠戾的眸子,将苏和静全身上下打量了几通,皮笑肉不笑道:“大奶奶,跟老奴走一趟罢。”
苏和静心下一跳,便给冬吟使了个颜色,这山嬷嬷最为贪财,打点些银子总没有什么坏处。
冬吟方才一把搂住了那山嬷嬷的胳膊,便被她一把蛮力推了开来,只听那山嬷嬷冷冰冰地说道:“姑娘放尊重些,老奴的手臂可没长眼睛。”
冬吟脸上臊红一片,连带着苏和静也蹙起了柳眉。
山嬷嬷还从未如此下过她的脸面,可见老太太是发了大火。
苏和静心里直打鼓,便跟在山嬷嬷后头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老太太的院子里规矩极为严明,一路上的回廊里皆是些静默伺候的婆子,从旁走过尚且听不得一丝喘气声。
老太太平日里只在正屋旁的西厢房内诵经礼佛,这一回山嬷嬷也是把苏和静带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内袅袅的佛香从半掩着的房门飘到了廊庑下,没有老太太的许肯,苏和静不敢贸然出声叨扰。
山嬷嬷也立在一侧,半点没有替苏和静通传的意思。
苏和静只得立在西厢房的门口,闻着呛人的佛香,心里思索着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得老太太动了怒。
直至她站的双腿酸麻,西厢房内才响起了一阵咳嗽声。
而后是老太太如枯木般的嘶哑嗓音:“进来罢。”
苏和静这才挪动自己臃肿的双腿,往西厢房内走去。
此刻的老太太正跪在佛团上对着观音石像虔诚诵经,留给苏和静的也只有一个坐姿端正的背影。
“在这跪一个时辰,再告诉我是谁让你平的账本。”老太太说罢,便从佛团上起身,看都未曾看苏和静一眼,便走出了西厢房。
苏和静知晓老太太指的是自己前些日子为小庞氏做的假账。
老太太素来与庞氏不合,此番将自己唤来也定是要自己说出庞氏贪眛公中银两一事。
神仙打架,遭殃的却是自己这个长孙长媳。
苏和静没了法子,只得结结实实地跪完了一个时辰,她的双腿愈发酸麻,却不能在观音像跟前露出半分不敬来。
山嬷嬷每隔一个时辰便来西厢房询问苏和静一回,每回都是一模一样的话,只问:“老太太问大奶奶,可想好了那假账是谁让您做的?”
苏和静也俱是一样的回答,只说:“孙媳不曾做过假账,也不曾被人胁迫唆使过。”
老太太想拿自己作筏子整治庞氏,可自己却不能当这个出头鸟,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太太总有寿终正寝的时候,往后自己还是要在庞氏手底下讨生活,切不能因小失大。
她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厢房外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的斜长无比。
在正屋内诵读《大悲咒》的老太太见苏和静死死不松口,便对山嬷嬷说道:“让她回去吧,明日再唤来,什么时候招了,便什么时候放她回去。”
山嬷嬷应声而去。
得了老太太的这一生恩准,跪得面色发青的苏和静便被冬吟和春染扶了起来,她双腿已是用不上力,却不得不维持着脸面,似没事人一般走回了澄风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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