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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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你怎么有那么大的耐性学习和打球?”下午学习间歇,趁着二姐练习俯卧撑时紫薇和她闲聊两句。
    “因为……很多原因。”葛画数到五十个后改成指卧撑,“大姐成绩那么好却读不了高中而去打工,我却好运被人资助了。我再糟蹋这个机会,对不起人家,也对不起我自己,还对不起大姐。”手臂微微颤抖的葛画咬牙稳住,“还有,我想去H市读书,以后在那儿生活工作。”
    “姐,我觉得陆老师对你不一般,你对她也是。”紫薇这句无意的话让葛画手掌一软,整只手都着地了。“陆老师……很照顾我,也是因为她,我才想努力考E大。”
    “不是,就她陪咱们玩儿那天,吃东西时或干什么,她老看着你,很少看我。陆老师可喜欢你了,大概老师对好学生都这么用心吧。”她也活动了下肩膀,“诶,我不说了,我得仔细复习。”她手边放着的是燕子和葛画都用过的那本笔记。
    葛画则起身换了双鞋,这是去年陆老师送自己的生日礼物,她很爱惜,每次穿出门跑步回来都会擦干净。春节假期里的葛村比往常热闹,不少人家买了车,一条狭窄的村路竟然时时出现堵车。她到了葛村中学门口,门房的大爷看着电视斟着小酒,见是葛画,就慈祥地笑了,“葛画啊,过年呢,歇歇吧。”葛画时常跑步大爷也知道,笑她连放假时也不错过。
    “一天不跑浑身不自在呢,您老喝好。”葛画和大爷挥挥手,踩着合脚柔软的跑鞋一路到了操场上。前面十圈她放慢了速率,一边热身一边思索着今天理综做题时的错漏点。第十一圈时开始提速,葛画进入了精力高度集中的状态,她感受着心跳和呼吸,臂展和步频的协调。渐渐的,脑袋中出现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快乐,没有压力,没有愤懑,越跑身体越轻松,越跑就越能感觉到陆老师就在身边。
    陆松寒离开葛村中学后,葛画跑步时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假装陆老师和她一起跑。
    葛画是个硬气女孩,但面对陆老师时就怂了。她可以在脑子里构思陆老师无数遍,真见了面又极为谨慎,生怕自己这点小心思露出了马脚。和陆老师读同所学校,让陆老师为自己自豪,能和陆老师做亲密的朋友,她就心满意足。
    同学葛桑在高三时谈起恋爱,被老师训斥分不清重点时辩解:“我就是喜欢他啊,我也不想这样。”
    葛桑问每天菩萨模样的葛画,“你就没喜欢的人吗?怎么能天天这么专注?”
    心里转了十几圈后只剩下陆老师的葛画竖起课本,“因为我没钱复读。”喜欢这个词儿她都不敢轻易触碰。生怕吓跑了在脑海中陪她跑步的陆松寒。喜欢这个词她偶尔会伸手摸一下又缩回去,从手心烫到脑门,不知所措地品出一丝丝甜味。陆老师在手机信息里,在微信图片中,也倒映在葛画的眼睛里,洒在葛画的鼻息间——她房间的气味,她身上的气息,和她浴室里那款沐浴液的味道一致。葛画觉得,那是最好闻的人气。
    跑完十公里的葛画去洗手池旁随意漱过口,结束了近一小时的心底小旅行。她满足地嘴角翘起。返回的路上,葛画步伐轻盈,迎面是开着摩托车的隔壁张叔,“老二啊,你在外头咧,赶紧回去看看吧,你弟不晓得怎么滴了,和老三打起来了。闹得可凶了。”葛画拔腿就跑。
    吴芳正在家里骂,“正月里这才初几,你就要闹得鸡犬不宁,这是存心让全家今年都倒霉是吧?不就是个破手机嘛,老二又不在家,你就让他玩一会儿怎么了?你凭什么打老四?他才多大?你多大了?”
    “还复读。你要是那块料,我砸锅卖铁也供你去读了。中考那么丁点分数,高中读了也是白费钱,我没让你去打工,怎么的,养着你还委屈了你?”吴芳数落来数落去就是那几句,“白养了”,“你要是怎么地,我砸锅卖铁怎么地”。
    紫薇哭哑的声音掺着绝望,“我没求你生我!你生我不就是为了和大姐一样准备卖钱给那个败家子换房子换老婆吗!别说砸锅卖铁,你不卖我就好事了!”这是她压抑在心里很久的话,全说出后紫薇反而不想哭了,她看着吴芳震惊的双眼,那是遗传给了葛家三姐妹的细长眼,紫薇咬紧牙关,转向老四尔康,“你自己有手机,玩坏了自己去挣,别老惦记着二姐的,那是她一个球一个球挣出来的。”
    脸上忽然挨了突如其来的一声耳光扇得她眼睛发花,耳朵开始轰鸣,她好像听不清旁人的话,连双眼也一时模糊起来。
    “你翅膀硬了不得了是吧?什么没求你生,什么卖钱?”紫薇听出这是父亲葛天宝的声音,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我就是打死你也是天经地义。出去跑了一趟心就野了,没大没小看我不揍死你。”葛天宝很少出手打孩子,但真动起手,一巴掌就够紫薇受的。他伸手又要打,手腕被葛画细长有力的手指抓住,他瞪眼,“你少管闲事,你也想挨揍是吧?”他想抽出手,不料老二的力气吓人,捏得他的腕骨微微作疼。
    “你试试?”葛画重重甩下父亲的手,将紫薇护在怀里,她发现紫薇的耳朵已经开始流血。心疼得当即眼眶红了,“爸,你怎么下得去手?这不是你捡来的,还是你亲生女儿不?”
    “那是她自己作死。一把年纪了还想复读初三,她同学高考时她才高一吧。我就是玩下你手机怎么的?关她屁事。吃东西和我抢就算了,玩个破手机还和我抢。”弟弟尔康烫着金黄的头发,显得他本就黑的肤色更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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