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页
项海一定也希望两个人在一起的,可这样一种单方面的,不计后果的方式,他能接受么?
他现在在想什么?
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在眼前,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眼。
开始邢岳还能冲他笑笑,后来干脆把脸撇向一边。
他觉得或许周勋说的对,自己心挺大的。但项海的心却要细腻很多,就连他送的花,里面随意夹的那张卡片,他都宝贝一样珍藏着。
如今自己这样送给他两年的时光,要让他怎么安放呢?
到了食堂,十二个人围坐在一张桌边。项海眼睁睁看着一盆馒头和几小碟咸菜转瞬间就不见了。
邢岳拿了两个馒头,自己咬了一口,另一个递给他,“快吃吧。”
项海接过来,也咬下一小块,可目光仍停在邢岳的脸上。
他发现邢岳吃饭很快,转眼间半个馒头就消失了。不单是他,桌上的每个人吃得都特别快,就像在比赛。
这时候邢岳放下手中的半个馒头,从衣服里掏出两块点心,一袋牛肉干,还有一袋鸡胸肉。
他扯开包装,把牛肉干倒进项海的粥里,又把点心打开递过来,“不爱吃馒头就吃这个吧,快点吃,等会儿要到时间了。”
项海怔怔地看着他这一套熟练的动作,又转过目光,发现几乎每个人都在朝粥碗里加料。
他又狠狠咬了一大口馒头,低下头艰难地咽着,噎得他眼眶发烫。
无味的馒头落进满腔的苦涩,于是淡白的清粥就晕开小小的几片涟漪。
他拾起袖子,在脸上快速蹭了一把。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邢岳生命的节奏已经和这个本不该属于他的世界重合了。
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有人给他点心么?有人替他加牛肉干么?有人心疼他么?
而这样的日子要还要过两年?
这个时候,垂在桌面下的手被一团温热包裹起来。
“好好吃饭,别想别的。你太瘦了。”邢岳没看他,说话的时候另一只手舀起粥。
项海的馒头一下子掉在桌上,又赶紧捡起来,塞进嘴里。
他颤抖着张开五指,和邢岳十指相扣,拼命地握在一起。
三个月了,他早已被近乎绝望的思念掏空了。还以为这辈子再没机会去握邢岳的手,甚至还不止一次地想象着,那双漂亮的手在温暖另一个陌生人。
项海细瘦的指骨像要嵌入血肉,邢岳的手指被扣得生疼。
掐吧,使劲掐!
痛苦、思念、委屈、心疼、愧疚,都统统发泄出来吧。
直到邢岳闷着头喝光了自己的粥,项海才耗尽力气,软软地滑脱到他的手心里。
“快吃,不然来不及了。”邢岳又揉了揉那几根手指,这才把他放开。
项海端起碗,一口气把剩下的粥全灌了下去。
-
回到监舍,邢岳告诉他等会儿管教要来点名,回答的时候一定要声音响亮。
点过名,跑完队列,他们就上了“班车”。
邢岳让项海坐到他每天坐的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在他身旁。
“哥...”嗓子滞涩得很,项海一下子没能发出声。
“咳,哥。这是要去哪?”
“去一个服装厂。”
项海的声音很轻,像被第一缕春风吹落的柳絮,暖融融地落在耳朵里。这让邢岳感觉春天好像真的来了。
他不由自主地朝项海那边贴了贴,两个人的手臂挤在一起,小腿也挨着。
项海身子先是一僵,不过很快便放松下来,还稍稍抿起嘴角。
他笑了。项海终于又笑了。
邢岳太开心了,开心得眼泪差点儿就涌出来。
倒春寒还挺厉害的,可冬天真的已经过去了。
他赶紧拼命吸气,“小海,你用过缝纫机么?”
项海摇头。
“那你得好好学,那玩意可难了。”邢岳也朝他笑着。
这辆从监狱开往工厂的班车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学生时代去郊游的大巴,满载着奔赴春光的雀跃心情。
“有多难?”项海问。
“...特别难。”邢岳把手藏在俩人之间,在项海的腿上挠了挠,“到时候会有人教你,不过也不一定能学会。”
项海皱起眉,想象了一下,跟着又说,“如果学不会,回头你再教教我吧。”
“......”邢岳看着他,蹭了蹭鼻子,“反正...你还是尽量学会吧。”
“嗯。”项海认真地点了点头。
车轮在飞转,偶有颠簸,两个人的身体时不时轻轻撞在一起。
经过刚才的几个来回,邢岳感觉项海的心情似乎放松了不少,但仍在不停地看他,像有许多话要说。
路还很长,这会儿也不是说话的时候,而且他特别怕项海说出“谢谢”,“对不起”这样的字眼。于是他把眼一闭,脑袋靠向椅背,“还挺远呢,我睡会儿,你也睡会儿吧。”
项海答应了一声,见他真的不打算睁眼了,就把目光转向窗外。
这个时间的黎明蓝幽幽的,已经不再是那种密不透风的黑。
项海的视线穿透玻璃,追着车窗外飞跑的杨树。
邢岳就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笑容,这让他一点点接受了这个近乎疯狂的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