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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真不是故意找打的,为了能发泄闷气又不被发现,他丢掉了沈林威包在球鞋外面的纸袋,提着鞋带晃了半个学校,最后丢进了食堂后面的垃圾桶。
禾真不知道沈林威是怎么发现的,他也没空细想,因为远处撑着伞的人越走越近,直到他踩过水洼,脏水溅在禾真脸上,禾真才确信那不是雨中的幻觉。
男生穿着宽松的帽衫,修长的手指握着黑色伞柄,居高临下的垂眼看着他。
冷风似乎可以把人贯穿,雨腥味渐渐渗入空气,李呈蕴看着一动不动的禾真,觉得如果他不开口说话,禾真好像就能坐在这里成佛。
“用去医院吗。”
李呈蕴开口问。
禾真还是呆坐着,他始终低着头,露出的脖颈脆弱到李呈蕴用力就能掐碎。
展示善意一次就够了,李呈蕴没再说话,他抬手戴上帽子,整张脸掩进阴影里。
要在这儿成佛就成佛吧,李呈蕴转过身,迈出一步之后,身后的人突然开口叫他的名字,声音沙哑。
李呈蕴转过身,禾真仰着脸看他,晶莹剔透的血水染红了禾真的眼梢和衣领。
“你拉我一下。”
禾真平静地抬起手,抿了一下嘴唇之后,接着说:“我站不起来。”
谁能帮佛渡劫呢,反正不会是他。
李呈蕴站了一会儿,走过去,然后朝禾真伸出手。
医务室的温度适宜,涂满白漆的走廊上几个人在排队,李呈蕴看了一眼缩在他浑身湿透的禾真,抬手拍了拍前面男生的肩膀。
男生转过头,看起来精神焕发,李呈蕴笑了笑,礼貌地开口:“请问能不能让我先进去?”
李呈蕴比男生高出大半个头,男生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说:“都在排队呢,也等不了太久。”
“我多久都能等,但他应该不能。”
李呈蕴的身子往旁边偏了偏,禾真看起来过分苍白的脸露出来,排在前面的几个人闻声都转过来,李呈蕴脸上的笑容不变,他接着说:“有没有觉得他看起来快死了?”
李呈蕴带着禾真来到队伍最前面,或许是医务室的医生见惯了装病开假条的学生,在看到禾真的瞬间,满脸的不耐烦被惊讶取代。
伤口藏在额角被头发挡住,戴着白色圆帽的医生一边给伤口消毒,一边抬头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李呈蕴。
“我是来救死扶伤的。”
李呈蕴耸耸肩。
禾真本来想开口,却被正在给他包纱布的医生瞪了一眼,她用地道的海市方言说:“不用给我说是什么自己摔的之类的废话,市里正在打击校园暴力知道不?你不想报警就算报到学校也是有人管的。”
“但是真的是我自己摔的。”
禾真看着和何萍年龄相仿的女人笑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裂开一个小口。
“一会儿挂一瓶消炎的,碘伏一天擦两次,如果发现伤口红肿扩大就再过来一次。”
医生丢下话就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禾真听见她用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对外面的人说:“是胃疼了还是眼睛疼啊?我告诉你啊,我假条开完了,你想要的话就去敲你们校长的门哈。”
医务室隔间闷的很,李呈蕴推开窗户,被风吹斜的雨水很快把他的手臂打湿。
想到房间内还有一个伤员,李呈蕴转过头看坐在病床上的禾真,他额前的碎发被撩起来,白色纱布几乎遮住他整个额头。
李呈蕴第一次看清禾真的五官,没了过长的黑发遮挡,禾真的眉眼显得很干净,还带着毫无逻辑可寻的天真。
李呈蕴不再看,他转过身,把窗户开得更大了一些。
禾真最后一瓶点滴打完的时候,李呈蕴也看完了整轮落日,看火红色的夕阳一点点掐死在云里。
回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李呈蕴和禾真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往宿舍楼走。
禾真的膝盖贴了药,走起路来很慢还有些滑稽,他忍不住偷看身边的李呈蕴,偷看了好久,才确定李呈蕴和他走的一样慢。
受伤也有受伤的好,禾真看着电梯门上两个人错落的影子,低头笑了一下。
可惜四楼很快就到了,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禾真看到站在宿舍走廊上表情复杂的周安。
禾真冲着周安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周安有些僵硬地笑笑,拉着李呈蕴走到一边。
看着禾真走进宿舍,周安才看着李呈蕴,停了一会儿低声说:“你还记不记得……就上次你爸那个事?”
“嗯。”
李呈蕴趴在栏杆上,看着窗外长歪了的树。
“那个女的可能……我是说可能,她可能是禾真的妈妈……”
周安仔细观察李呈蕴,不想放过他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表情,但几分钟过去了,李呈蕴还是很平静,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知道?”
周安看着李呈蕴的侧脸,想到禾真额头上的纱布,怔了两秒,“所以你把禾真打了?”
一直保持不动的雕塑终于有了表情,周安看着李呈蕴的眼睛弯下去,手肘架在栏杆上,“沈林威和禾真换宿舍,禾真问他要了在球场穿过的那双鞋,但是转头就把鞋扔了,被沈林威发现了。”
周安听得一愣一愣的,虽说他和禾真相处不多,但怎么想也觉得禾真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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