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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自登基后,接连发出敕令大赦天下。对老百姓来说,无所谓谁当皇帝,只要有饭吃能安居乐业,没有那么重的赋税徭役,他们就举手欢庆。
一切都向好,万万没料到北地出了乱子。
顾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王朝阳拦截了曹礼,扣留了他母亲,曾措辞严重的要他来北地当面说清楚。也许当时并不是真要他给一个解释。而是在求救?
顾侯同王朝阳虽有私怨,对他信奉的大义更是不屑一顾,但这并不妨碍顾侯发自内心的认定王朝阳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
顾侯忙着调兵遣将,不料后院先着了火,焦头烂额。
他忙不过来,就让何不忆去劝劝他姑母。何不忆听他姑父说的时候,心里只觉得无语,暗道女人家多愁善感,后宅里闲出了毛病胡思乱想,他死了顾诚都没那么容易死。那小子属蟑螂的!
何不忆其实是不想去顾府的,无他,他不想见到叶善。
那晚在皇宫惹出的乱子,皆因他算计了叶善,一切又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原本以为叶善会说出去,辩解的话都想了一箩筐,没想到她只字不提。
何不忆硬着头皮去了,一只脚刚踏进大门,心里无端一突。
突如其来的,排山倒海的悲伤忽然间涌上心头。
他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但悲伤却是真真切切。
他想,顾诚怎么就死了呢?我不信!我们曾起过誓,要一起守卫大晋,开创盛世。太子才刚刚即位,百废待兴。他没理由也没资格撂挑子不管了啊!
他去探望了姑母,本想说一些安慰的话,谁知刚一开口,嗓子就哽住了,热泪夺眶而出。姑侄二人,相顾无言,哭到哽咽。
没谁觉得不对,相似的场景和感觉,让人产生了时空错乱之感,却没人意识到有任何诡异之处。
何不忆辞别了姑母,擦着眼泪,出了顾府。
刚一出来就觉得不对劲了,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认为顾诚不在了?
一想到这,他的心又拧住般的难受了起来,难道冥冥中真有鬼神之说?
是老天爷的启示?
他想,我不能让顾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又返回顾府,询问了叶善在哪儿。
叶善住在老太太的院子,不过她快要住不下去了,她打算搬走,心里还有些犹豫。
院子有些大,何不忆没惊动老太太,径自找上了叶善。
迎面的墙上挂着太乙剑,何不忆被刺痛了眼,叶善坐在靠窗的地方,面前摆着绣架。她安安静静的侧身坐着,一动不动,像个假人。
虽是青天白日,天气还很暖和,何不忆却控制不住的全身的骨头都在往外冒凉气。
何不忆在门口站了半晌,愣是没敢上前一步。
他不说话,她也不动。
不仅是耐心,在很多方面,只要她想,没人比得过她。
你是人吗?何不忆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他原本不是要说这个的。他听姑父说过,最后一个见到顾诚的是叶善,顾诚将太乙剑给了她防身,再多的姑父也不知道了,因为没谁会逼问一个看上去柔弱可怜的小女孩儿,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个女孩一点都不柔弱。她是残忍的,甚至是杀人不眨眼的。
何不忆也曾同姑父提过这件事,对于叶善,顾侯有种天然的保护欲,大概是第一眼的印象太深刻,后来无论发生什么,总也替代不了初次印象。
而且,她确确实实长了一副柔弱可怜的好模样。顾家男人一脉相承的保护欲,习惯性给他们眼里的弱者找借口。他们总以为自己顶天立地,能给他想护着的人撑起一片天。自信的狂妄,可也憨傻的可爱。
叶善一顿一顿的转过脸来,像是卡壳的木头人,面无表情,鬼气森森。
何不忆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往后退了接连好几步。
阳光照在身上,他才好受些。
嘻嘻,她笑了,吓到你了。
她像是调皮的孩子,在同人玩扮鬼的游戏,不过演技太过精湛吓到了来人。她面上冻住的表情随着这一声笑,鲜活起来。
何不忆,你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吗?她端了个凳子坐到门口,躲在阴影里,像是见不得光。
何不忆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额头冒了汗,也不知是晒的还是吓的。
可是我能帮你什么呢?她苦恼的自言自语起来,我除了会杀人什么都不会呢。你要我帮你杀人吗?
何不忆无端就想到了北地情况不明,正缺一名悍勇无畏的猛将。
她往门后躲了躲,挡住半张脸,半张脸仍噙着笑,笑吟吟的望着何不忆,另一半脸是没有表情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像是一个人装着俩个灵魂,或许更多。
何不忆看着她的眼,莫名有种被蛊惑的感觉,他情不自禁道:是啊。某一个瞬间,又仿佛被敲了一闷棍,骤然清醒过来。
他寒了脸,语气也严厉起来,不要在我身上用你迷惑人心的伎俩,顾诚能上你的当,我不会。
叶善清凌凌笑了起来,也不生气,她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显得乐不可支,你不想我帮你吗?那你之前一直挑拨我杀了老皇帝做什么?
何不忆脑子轰隆一声炸开了,脸色铁青,我没有!我没有让你杀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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