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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说这些的时候语调平平,好像跟瑾玉说今天天气挺好一般。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句句带刺,不光嫌瑾玉这个当福晋的没本事不作为,除了依着家里男人什么话都不敢说,还把她自己亲儿子给捎带上了。
什么叫做办事不周全,还不知道来路的不能收进府,说得好像四爷为了个女人招了多大祸事一般。别人家额娘都是胳膊肘往内拐,儿子不好也要闭着眼夸,上个月人三贝勒一气儿收了一整个戏班回去,也不见荣妃说她儿子半个不字。这位倒好,外边都没人说什么她这个当额娘先挑剔上了。
记忆的偏差和各人承受能力的不同,让瑾玉此时只想由衷的摇着原主肩膀咆哮,这就是你所谓的德妃娘娘除了规矩重一点,为人严肃些,其他的还算好相处?
瑾玉看着眼前一板一眼一丝不苟,说话却实在带了点刁钻的中年美妇人,总算知道为什么不管是四爷还是原主,年纪轻轻的能把日子过到那份上,眼前这位娘娘真是功不可没。
两人成亲之后摊上这么个母妃,原主在她手底下讨生活,要想囫囵个的活下去,还真就只能把自己活成板正到半点差错都不能出的样子,要不然能不能活着等到出宫建府,恐怕都说不准。
但说到底瑾玉不是原主,也吃不下这个亏。自己是她儿子名正言顺娶回家的正妻,又不是天天听她教训的小催巴。
“额娘您说得是,也怪我们当晚辈的年轻,说到底成亲也没几年。过日子的经验比不得额娘,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媳妇一定得先进宫来问过您,知道错不了了再做决定。”
平时德妃这般找由头训诫儿媳妇,听得最多的永远是底线的顺从,永远是额娘说得是,额娘说得对,媳妇回去就改,都听额娘的。今天突然转了性,反倒让早就准备好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德妃卡了壳。
毕竟后宫里的妃嫔不能干政,也不让插手管教皇子们的事,这会儿瑾玉的话乍一听确实句句都捧着自己,但细琢磨就能发现句句都是软刀子。
先是服个软表明自己是年轻媳妇,就算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也不该苛责。再一句成亲点明她到底是四爷的正头福晋,贝勒府里的日子怎么过她一当家福晋难不成还说了不算?说难听些德妃不也只是个妾,这也就是宫里没皇后,要不然瑾玉的正经婆婆还真轮不到她。
再说自己好歹是在宫外,不管是府里的铺面庄子和田产她都管得好好的,平日里跟宗亲官员家女眷的往来也没断过,再怎么着也轮不着德妃这个一辈子圈在紫禁城永和宫里的娘娘来说她过日子没经验。
而且要是往后瑾玉真是不管大事小事都进宫来问过德妃再做决定,外头是会传自己这个四福晋没出息,但德妃也讨不着好。别的不说,她一后宫妃嫔还想把持已经成年了,身上还有正经差事的皇子贝勒?就这一条皇上那头就先容不了她。
“本宫倒是没想到咱们四福晋还是个能说会道的,到底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既是如此我这当额娘的也就不多说什么,请安也不必请,不请许是更安点儿,喜嬷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德妃身为四妃之一又有两个儿子傍身,太后又是个常年不管事的老太太,除了四妃之间偶尔磨牙拌嘴,她已经很久没在别的地方吃过这种哑巴亏。
德妃这么问,喜嬷嬷又哪里敢真应她的话,瑾玉也没想到刚刚还一副规矩比天大,道理比山高的人,一扭脸就能开始耍横玩赖,好歹再挤兑回来也行啊。
但这些话说不得,不光说不得还得夹着尾巴当孙子,好在瑾玉每次进宫都得被德妃或多或少刁难一二,已经成了整个后宫都知道的事,所以这几天夫妻关系良好的四爷,下了朝之后没去衙门,而是拐了个弯难得也主动往永和宫来了。
一进门四爷就察觉出不对劲,可他在永和宫和德妃跟前那也不是什么香饽饽,夫妻俩谁也别笑话谁,他过来除了和瑾玉一起听教训,别的用处半点都没有。
等四爷坐下之后德妃更是火气全开,把儿子也挑挑拣拣一番,虽每句话开头都是额娘也是为你好,结尾总要跟一句你得明白额娘的心,但这丝毫不妨碍四爷的脸色越来越黑。
要不是喜嬷嬷实在觉得场面难看,趁给德妃换茶的功夫使了八百个眼色,让德妃鸣金收兵,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去。最后理智回笼的德妃看着俩臊眉耷眼的孩子,心里也并没有觉得多开心,想再说点什么跟自己儿子缓和缓和,又被四爷那黑脸给劝退。最后只能摆摆手,放大儿子和儿媳妇出了永和宫。
两人从永和宫出来之后,也不管正是最热的时候,就这么不紧不慢的并肩走在出宫的宫道上,瑾玉等了好一阵确定四爷不打算先说话,才主动开口。
“爷,我今天不该顶撞额娘的,刚刚额娘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是我之前把额娘惹恼了,额娘才把气撒在你身上的,那些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无缘无故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被自己亲娘这么挤兑。不光挤兑,挤兑完了该他的事还一件都不少,连胤禵明年成亲和出宫建府的事也要四爷上心。刚刚在永和宫里头听到最后,瑾玉听得都要气笑了。
好像对外老实当差认真办事,别出差错连累她这个德妃和永和宫,对内再掏心掏肺的帮衬弟弟,就是四爷这个大儿子全部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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