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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声暂时是那个最值得同舟共济的人,与燕无意不同,据说他也是孑然一身。
殷篱心里转着,宋声已经在片刻的犹疑过后,温声给她解答起来:木贵妃入宫之前,曾与别人订过亲事,后来在一次宫宴上,先皇见到木贵妃的容貌,被其折服,木家人看出先皇为木贵妃美色所惑,便主动退亲,把木贵妃送入皇宫。
宋声说到此,低下了头:但木贵妃心中仍惦念着与她有过婚约的未婚夫婿。
殷篱一听是这样,就明白了先皇为什么会怀疑木贵妃的忠贞,原是他从中作梗,横刀夺爱,又怎么会放心这种抢夺而来的感情呢?
与木贵妃定亲的,你可知是何人?殷篱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追问,是不是曾因为渎职,害得大坝决堤,数万百姓流离失所的罪臣?
宋声神色骤变,厉声道:谁跟你说的!
他忽然变了脸色,让殷篱为之一怔,宋声从来都是温和淡然的,鲜少如此激动,殷篱心头更加疑惑,也没有欺瞒他,回道:在江陵时,李鸷曾与我说起过他的母亲,当时也提到过这个害得他母亲惨死的人。
宋声脸色微微苍白,好似在胸口堵着一口气,良久之后,他神色渐缓,只是语气仍不稳定:没有谁害谁,只是阴差阳错罢了。
他闭着眼眸,内心激烈挣扎中,最后终于硬声开了口:木贵妃进宫后,独得先皇宠爱,风头盖过了后宫所有妃嫔,自然招致嫉妒,当时执掌凤印的是宋皇后,宋皇后背靠家世显赫的宋氏一族,外戚专权,导致宋皇后养成了跋扈嚣张的性子。
木贵妃是她陷害的,当时木贵妃明明没有喜脉,她却买通太医,谎称木贵妃已有三月身孕,而三个月之前,木贵妃还未进宫,先皇又听说她对之前的未婚夫婿旧情未了,一气之下,未经查验,便将她打入暗牢。后来更是将她贬到宫外的庄子里,几年来不闻不问,陛下就是她在庄子里产下的。
她不是没有喜脉吗?殷篱虽然听得心惊肉跳,也还是听出他前后矛盾的地方。
宋声点了下头:当时月份尚浅,太医没有摸出喜脉,但以后事推断,木贵妃应该是在入宫之后怀有身孕的,这点毋庸置疑。
宋皇后阴差阳错,打了一个时间差,她也没想到当时木贵妃确实怀有身孕了。
她生下李鸷,先皇没有再去查验吗?这么大的事,事关皇家血脉,他不应该漠不关心吧?
宋声垂下眼眸,声音低了几分:宋皇后把木贵妃赶出皇宫后,仍旧觉得气愤难消,所以故意吩咐庄子里的人,纵容那些下人欺负折辱她。木贵妃知道,如果被宋家人知道孩子的存在,一定会赶尽杀绝,也是当时那个庄子里有个好心的嬷嬷,看她实在可怜,就帮着她隐瞒,这才躲过许多双眼睛。
殷篱忽然哽住,面色变得难看,她不知该说什么,宋皇后做了那个恶人,而木贵妃成了那个可怜人,可到头来,似乎谁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谁都过得很苦。
又有谁在这里隐身了呢?
那个人,他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握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却连一个自己抢夺来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殷篱当然记得李鸷口中木贵妃最后的结局。
她为了给李鸷铺路,自证清白吞毒而亡,留给这个皇帝一个做回好人的机会。
这么一看,李鸷是先皇的子嗣无疑了,不管是品行还是为人处世的风格都如出一辙。
所以那个被误会与木贵妃有染的人,到底是谁?
宋声抬了下眼眸。
良久,才道:已故工部侍郎,殷叔誉。
殷篱倏地坐正身子,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耳边不停地响起不同的人说着不同的话,那些声音千奇百怪,却一味地扎到她耳朵中,有一句话特别清晰,是那句罪臣之后。
罪臣之后,难道是她吗?
殷篱喃喃:也姓殷也姓殷?
可她,不是路边上被人弃若敝屣的乞儿吗?
宋声见她面色苍白,急忙走近她,将双手覆于她耳朵上,无形中为她遮住了那些嘈杂的声音,殷篱抬头,听到他说:我早该告诉你,救了你的殷氏,就是工部侍郎殷叔誉的族妹,当年宋殷两家蒙难,她出嫁早,得以逃过一劫,没有受到牵连,后来还收养了你。
殷篱还有些犹豫,眼中闪烁着惊惶:只是这样吗?
当然,这些事本与你无关,因为殷氏收留了你,还让你跟她姓殷,所以陛下才会恨屋及屋,牵连到你,这是殷氏的错,不怪你。
宋声的声音温润如玉,有一股春风化雨的力量,渐渐将殷篱的心绪抚平,她伸出手,将他的手移开,擦了擦眼角,道:如果没有娘,就没有今天的我。
她又怎么会怪她?
这世上,谁对她不好,她也许一下子分辨不出来,但谁对她好,她怎么会分不清。
是我说错了,你娘她很好。宋声顺着她的话说道,好像在刻意哄她。
殷篱此时已经平静许多了,那一瞬间涌进的恐惧和害怕,只是在提醒她自己,她不想跟李鸷有一丝一毫的爱恨纠葛,她不想跟李鸷牵扯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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