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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先验一验那阿胶再说。”皇帝眉宇深皱,“也或许只是你小厨房有什么人对楚良使有怨,亦或误以为那阿胶是你要用的,便只在那一碗里动了手脚而已。你莫要吓唬自己。”
“也好。”徐思婉颔首应允。思嫣牙关紧咬,勉强缓了口气,上前两步,俯身下拜:“陛下,事情查明之前,臣妾自请禁足。”
“不必。”皇帝道,徐思婉亦有些意外,审视着她,幽幽道:“阖宫皆知你不会害我,你大可不必以这样的法子避嫌。”
徐思嫣摇头:“正因阖宫皆知,我才更要避嫌。这是大事,姐姐如今协理六宫,万不能让旁人觉得姐姐存着私心,就连在关乎皇嗣的事上也能对亲妹妹网开一面。”
这话落在徐思婉耳中,她自知只是说辞,至于思嫣心底究竟怎么想的,还需私下里去问。
皇帝却显然神情一松,在他眼中,徐思婉的名声当然比徐思嫣禁足几日要紧。
他便颔首:“就按贵嫔说的办吧。”
“陛下……”徐思婉想劝,思嫣再行下拜:“臣妾告退。”
皇帝没再说什么,任由她告退。徐思婉打量她两眼,一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吩咐樱桃:“先去将良使没用完的阿胶尽数取来吧。”
樱桃福身而去,只消片刻,就将东西取了来。那一匣阿胶分量极重,即便楚舒月已用了半年,也还剩下一大半。樱桃将它尽数交给王敬忠,接下来自有御前宫人前去查验,不必霜华宫再多费心。
次日天明,王敬忠就将查验的结果呈到了徐思婉跟前,那方匣子里每一块阿胶都是添了东西的,也的确都是寒凉之物,只是分量极微,需经年累月地食用才有效果。至于楚舒月用的那一块为何剂量格外大,一时还不得而知。
徐思婉闻言未作置评,只含着几分惑色,探问王敬忠:“繁锦宫与尚食局的档,公公可查过了?”
王敬忠道:“查过了。一如悦贵嫔娘娘所言,那阿胶并非是她所赠。去行宫那会儿……她已有半载不曾去取过阿胶了。下奴还往前多查了半年,繁锦宫中取去的,与素日所用的量都对得上,剩不下那样整整一匣。”
“这就奇了。”徐思婉淡声,“本宫那时刚出冷宫,宫里泰半的新宫嫔都不知道本宫的事,会是谁这样急不可耐,竟还能借用本宫与悦贵嫔之间的走动做这种事。”
“贵妃娘娘。”王敬忠低下头,意有所指道,“这事……陛下心里已有数了。只是近来朝中对娘娘议论不断,陛下为着娘娘考虑,也不得不多些容让。陛下的意思是……”
他说着睇了眼左右,徐思婉会意,挥手让宫人们都退出去。
王敬忠上前两步,再续言时将声音压得极低:“陛下的意思是,皇后娘娘的身子已是这样了,宫权又已在您的手里,想来不会再出这样的事。阿胶一事已脱了太久,现下想追查那日送阿胶的宫人是谁已如大海捞针,不如就含糊过去。”
果然。
徐思婉心下生笑,他果然不必她多言,也会自然而然地往皇后身上想了。
这正是她想要的。
但面上,她只一喟:“也只能这样了。劳烦公公去回陛下,让他莫要与皇后娘娘动气,没的再节外生枝,传到朝堂上又要遭人议论。”
“诺。”王敬忠欠了欠身,“那下奴就先回去复命了。”
“公公慢走。”徐思婉抿笑。
王敬忠神色恭谨地告退,她仍自坐在那里,悠悠地品完了一盏茶。
暮色四合时,徐思婉带着唐榆和花晨,一并向繁锦宫走去。
她们姐妹之间终于可以挑明了。思嫣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真的很好奇。
而思嫣,也料到她会来了。
她步入寝殿时殿中没有宫人,思嫣独自在茶榻上静静坐着。徐思婉见状便将唐榆和花晨也留在了外头,径自走过去,在榻桌另一侧落座:“你猜到我会来了?”
“姐姐昨日与我编谎骗了陛下,今天自要私下来问我。”徐思嫣神色平静,“只是我还以为,姐姐一早就会来。”
徐思婉摇头,口吻闲闲地抱怨:“本是想一早就来的,可那会儿御前还没查出结果,我只能等等。这么一等就犯了懒,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她这么说,就像姐妹之间的随意闲聊。
徐思嫣笑了声,那抹笑在脸上停留了许久才慢慢淡下去。淡下去之后,她终是生出了些惧色,不敢看徐思婉,低着头问:“姐姐,你会杀我么?”
徐思婉摇了头:“杀你不难,可你要爹娘在宫外听说我们姐妹相残么?”
思嫣怔了怔:“只是因为这个?”
她想,若只是因为这个,那便说明这天底下已没有人在意她了。
思婉深深地吸了口气,终是说得更实在了些:“咱们姐妹几个,大姐姐在祖父母身边养了好几年,三妹性子又沉闷,只有你跟我最亲近,我下不了手。”
思嫣吁气,面上又缓出几许笑来:“那姐姐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没什么好瞒姐姐的。”
“好。”徐思婉点点头,满心的疑问在脑海中一转,先问出的却是,“昨日为何自请禁足?”
思嫣目光一凝,反问:“这事是我做的,但姐姐想栽到皇后头上,是不是?”
“是。”思婉无意瞒她。
思嫣道:“姐姐这边平白出了事,我被禁了足,皇后本就有心无力,或许就不会多想了,只会觉得是我又与姐姐争了起来。但若姐姐这边出了事,后宫里却谁都无恙,皇后不免要猜到姐姐会冲着她去。她现下那副样子,姐姐就不怕她拼个鱼死网破,直接要了姐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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