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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秋宫,皇后晨起先看了尚宫局送来的账簿,见下月的开支已不见“倩贵嫔”的字样,唇角不自觉地勾起笑来。
这后宫里,总有些人是她不愿见到的。从前是玉妃,后来是倩贵嫔,但现下可算都没了。只有个莹婕妤仍让她烦心,但那样的出身又无儿无女,倒也不配让她多费心思。
她悠悠地读着账册,偶尔见到不妥的地方,就用朱砂改上两笔。不及看完,听琴端着茶进了屋,先将茶奉到她手边,便福了福:“娘娘。”
皇后淡淡地嗯了声,听琴低眉道:“悦贵人一早遣了身边的大宫女过去,给冷宫里那位送了炭。”
皇后不见恼色,蔑然轻笑:“如今倒知道做出一派姐妹情深的样子了?”
听琴不好置评宫妃之事,又说:“奴婢还仔细打听了……徐庶人当真带了八名宫人进去,拈玫阁的库里也少了不少东西,都没记档,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带进去了。”
皇后仍是浑不在意的样子,一派舒泰地缓缓摇头:“带就带了吧,左右是进了冷宫,她翻不出什么花了。”
“可这哪像是打入冷宫的样子。”听琴秀眉紧锁,“不知道的,还道是去别苑避暑呢,也太不合规矩。若旁人笑话起来,折损的可是娘娘您的威仪。依奴婢看,反正陛下心里有分寸,断断再见她,娘娘不如裁撤了她身边的宫人,再将那些东西也搜出来,也是按着规矩办事。”
“你糊涂!”皇后皱眉,严厉的目光从她面上一划而过,“你当知道,让她入冷宫不是陛下的心思,只是为着太后不得已而为之。这于本宫而言,本是坐收渔利的好事,可若本宫此刻动她,陛下必要生恼。让她在冷宫好好待着也就是了,本宫摆出大度,才能让陛下舒心。”
“奴婢只是想起她从前那副样子就气不过。”听琴大有些不忿,“这些宠妃个个都是狐媚子,没一个好东西。依奴婢看,她倒比林氏还过分些,林氏左不过是目中无人,她确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一边有心蛊惑陛下,一边还要在娘娘面前装得恭顺,真让人恶心。”
皇后嗤笑:“这份恶心,你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没见惯么?”
听琴切齿不语,皇后浑不在意地笑笑,续言:“为着一个手下败将,何苦生这些闲气?没了这样狐媚惑主的宠妃,本宫日后便可安心护着元珏了,他才是本宫真正的指望。”
提起皇长子,听琴不觉间也松了气,笑意浮上来:“宫中皇子不多,皇次子又是个不得陛下喜欢的,咱们殿下自会诸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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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一重窜上天际的烟花,一道年关转眼就过了。接连数日,思嫣那边没再有什么动静,那日询问路遥之言也没了下文,似乎真是随口一问。
路遥在年前时回家了几天,过完除夕,到正月初五才回到太医院当值。思嫣在当日就召见了他,他步入敏秀居时,看见张庆也在。
张庆也是被思嫣唤来的,因破五要吃饺子,徐思嫣怕冷宫里做饺子不方便,就自己多包了些,托张庆送回去。
路遥来时,饺子刚好出锅,思嫣便客客气气地打发走了张庆。张庆退出卧房,她就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余光睃着窗纸,眼见张庆走出了院门,才回过头与路遥说话。
她看看路遥,从袖中抽出一枚信封:“你一会儿去趟冷宫,把这东西给我姐姐。我知道她身边都是信得过的宫人,但兹事体大,还是避着他们一些吧。等她看完,让她拿主意。若她觉得可行,自会与你商量。”
路遥听言应了声诺,并不过问信中写了什么,双手接过,就谨慎地收进了袖中。
约莫一刻后,路遥从敏秀居中告退,背着药箱,径直前往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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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之中,徐思婉本也吩咐了小厨房做饺子来,见思嫣送来的饺子足有三大盘,又让小林子去传了话,跟小厨房说不必费事了。
三大盘饺子她一个人是横竖吃不完的,便将众人都叫进了屋,一同尝尝。
花晨端着立在她身边吃了一个,鲜肉的香气在口中散开,她就笑道:“咱们四小姐手艺真好,这饺子比小厨房做得味道也不差。”
话音未落,唐榆便说:“何止味道好,还立得住呢。”
徐思婉倏然瞪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你再说?”
“什么都没说。”唐榆轻哂,自顾自地塞了个饺子入口,摇着头溜了。
路遥进屋时,屋中便正是这样一派其乐融融。他上前见了礼,左右一扫,花晨便心领神会,垂眸道:“奴婢们先出去了。”
“好,你们端两盘饺子走。”徐思婉莞尔,花晨轻快地应了声“哎”,与月夕一同将饺子端走。
徐思婉笑睇路遥:“这都是我信得过的人,你不必这样小心。”
“臣明白。”路遥边说边摸出那封信,“是悦贵人嘱咐臣避着一些的。贵人说兹事体大,先请娘子拿个主意。”
“什么?”徐思婉目光微凛,抬手接过信封,拆开凝神一读就吸了凉气。
她半晌无话,却惊得面色发白,路遥不由也心弦紧绷:“娘子?”
“她要我偷梁换柱。”徐思婉抬眸,视线定在他面上,“她说待她生产之时,让你想法子弄个死婴进宫,说是她的孩子。再将她刚生下的孩子送来冷宫,说是我生下的,若陛下问起来,就说是我不想多事,先前只想将孩子养在冷宫里。但因生产艰难,才不得不差宫人去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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