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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宇问:“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夏明深没有把手机放回书包,而是贴身揣在上衣口袋里,以防岳倾再有电话来时漏接。
“哎哎哎,反了反了。”章宇提醒,“你把狐狸的脑袋戴反了。”
夏明深把头套转过来,声音也跟着闷在里面转了个弧形的圈:
“章鱼哥,问你个事儿。”
一个中年男人走过,对朱迪兔频频回看,似乎想看清人偶服里女孩的长相。章宇鼓着腮帮,对他怒目而视,边回答夏明深说:“你讲。”
夏明深慢吞吞整理着传单,裹着一层厚厚绒布的手指灵活度欠佳,有几次,他险些把传单掉到地上。
最近,夏明深留意到,只要岳倾和他分开的时间稍微久一点,就会不受控制地给他发微信,试图确认他是不是还是存在的。
如果收到回复,他就像只被捋顺了毛的大猫,能消停一阵。
可如果夏明深一时没看到,或者正忙,岳倾掐着表等个十分钟,就会按捺不住地给他打电话,一直打一直打,打到夏明深接通为止。
在思索措辞的过程中,夏明深和一个穿花仙子纱裙的女孩合了影,又抱起一个对狐狸耳朵很好奇的,坚持要摸一摸的小男孩,低下头,让他如愿以偿地摸到了尼克耳朵尖的绒毛。
章宇久等不到他的问题,又飘过来:“说出来,让哥哥给你参谋参谋。”
“算了,我不问了。”夏明深泄气般说。
章宇:“???”
事实上,根本不用夏明深提醒,岳倾就比他先一步注意到了自己心里这点很难描述清楚的控制欲。
很多时候,他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要再给夏明深发微信,不要在夏明深也许很忙的时候不依不饶地打电话,可是往往等他反应过来,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已经又多了一条。
岳倾对其他东西——学业、科研、烘焙蛋糕——一直游刃有余,但估计是没怎么处理过这类事情,所以一时间的应对方法显得很笨拙。
比如说,在问完“你在哪里”后,再干巴巴添上一句“晚饭吃什么”,“今天轮到你买菜了”这样的话,努力给这通电话赋予正当的不会被质疑的理由。
这回出现在商业街,他看上去又想好了更好的借口,放松地将两张游乐场的入场券展示给夏明深。
“系里同事发的,仅限十一假期使用。”岳倾说,“本想打电话问你要不要去,但是你老不接,我就自作主张拿了两张。”
他补充:“半价券福利很难得的。”
夏明深:“……”
岳倾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好像生怕会遭到拒绝,使自己此番师出无名一样。
夏明深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联想到一晚上见到的小孩子,刹那间福至心灵,伸手揉揉岳倾的头发——岳倾高了他半头,尼克狐套装又限制夏明深的行动,使他不得不踮起脚尖,像嘉奖会往家里叼骨头的大狗狗那样,鼓励地说:“做得真好。”
岳倾的表情说不上是郁闷还是生气,夏明深催他去吃晚饭也不听,就在玩具店外充当门神,让大小孩子望而却步。
在玩具店前台第三次欲言又止地看向门口时,夏明深忍无可忍,过去把岳倾拉到一边。
“你饿不饿?”
“不饿,”岳倾说,“实验室梁教授给我们订了盒饭,我吃过才来的。”
“可是我饿了,”夏明深淡定地改口,“我想吃奶黄包,往西边走五十米有一家粥铺,你去给我买一屉吧。”
“你还没有吃饭!”岳倾一下子严肃起来,皱眉道,“你的胃病自己不清楚吗?为什么不按时吃饭?”
夏明深搪塞说:“下午宣传部例会上把你做的小饼干吃完了嘛,吃得很饱,一点都不饿,就没吃晚饭。”
岳倾:“你——”
“所以我没吃晚饭,现在饿了,您就发挥一下伟大的同学情谊,去帮小的买一屉奶黄包吧。”夏明深把他往街的另一头推去。
岳倾去寻找他口中的粥铺了,夏明深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他突然注意到,不知何时,章宇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就是和你同居的那个高中同学?”章宇问道。
“不是同居,是暂住,是他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可怜的我。以后有能力了,我还是要搬出去的。”夏明深纠正。
章宇对他的辩白不置一词,眼神玩味。
“那是你哥哥吗,他对你真好。”章静说。她的下一句话,成功把章宇满脑子不着调的内容结实地堵了回去,“我好羡慕你啊,我也有一个哥哥,他就从来没接过我放学。”
要是站在她对面是个陌生人,大概就会从“你哥哥”这个话题入手,和她聊上那么一会。可听到这句话的偏偏是对她的家庭状况心知肚明的夏明深,那个“从来没接过我放学”的阿飘哥哥还凄凄惨惨地悬在他们头顶。
他只好再把岳倾祭了出来:“他不是我哥哥。他是我同学。”
章静看看眼前的夏明深,又想想刚才那张明显不是十八岁的脸,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是真的,”夏明深早就不满于岳倾喜欢把他当小孩子教训,信誓旦旦地解释:“他长得显老。”
“谁长得显老?”
岳倾的声音从她们背后传来。
夏明深僵硬地转过头,僵硬地笑道:“……你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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