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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十年如一日,如履薄冰地替司理创造出一个尽量无害的生活环境,好不容易才看到他慢慢好起来,如今还能够用纸笔和他们进行日常沟通。
即便蔷薇公馆早就重建过,和当年已经大相径庭,司理的应激障碍相较于最严重的时期也有了很大的好转,他们仍害怕让孩子重置于过去的阴影之下。
但就算心里再不认同,他们也始终没法坚定地对司理的意愿说不。
毕竟这十年来,“让司理高兴”已经成为了司家所有人的共识和习惯。
更别提司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让心理医生也主动向席倩怡夫妇提出了暴露疗法,建议他们可以在患者不排斥的情况下,尝试回蔷薇公馆进行一段时间的系统脱敏治疗。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向、席两夫妻妥协。
再次回到蔷薇公馆,虽然早已经人物皆非,但司理仍旧发生了强烈的应激反应。
第一天甚至差点因为过度通气而休克,在心理医生的调节下用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才终于勉强适应。
但之后的情况,却出乎意料的越来越好。
司理第一次想要交朋友,甚至还主动外出邀请许绾柚回家做客,眼见着一天一天的开始有了“人味儿”,开始像普通人一样学会去期待、去陪伴。
“您当时也在吗?怎么我那会儿好像没见过您?”
听席倩怡说起当年她和司理相处的几件小事,许绾柚很有些诧异。
没记错的话,她那时去蔷薇公馆,其实连保姆都见得很少,几乎每次去都只看到小哑巴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以至于她还偷偷猜过,司理是不是小说里写的那种被流放在外的豪门私生子。
“因为他不喜欢身边有人,不说外人,就算是我和向荣还有青青,他都会不习惯。”
“啊?”许绾柚回想当年司理总是挨在自己身边的场景,“这……还真没看出来啊……”
席倩怡见状轻轻笑了笑,“弟弟对你……确实一直都是很不一样的。”
许绾柚听了不由脸热,赧然地垂下眼。
席倩怡又接着道:“不过柚柚你之所以在蔷薇公馆一次也没见过我,是因为弟弟明确说过,他不想让其他人出现。”
许绾柚很困惑:“为什么啊?”
“我那时也不知道,还和他爸爸打电话,说咱们儿子好像情窦初开啦。”
席倩怡是开玩笑般笑着说的,但许绾柚抬眼看过去,却发现她的笑容异常苦涩。
只见席倩怡闭了闭眼,才哑声继续道:“直到后来过了约摸一年吧,青青在书房意外发现了一封……司理写的遗书。我那时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他大概是怕,怕我把你也变成所有战战兢兢对待他的人中的一个。”
那其实不能说是遗书,充其量只能算遗书的草稿。
写在满满化学公式的缝隙里。
大约是想让家人在看到时能不那么伤心,那些措辞涂涂改改,写得十分凌乱。
司理当时应该写过很多份这样的“草稿”,才会不小心遗落了其中一张,在他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夹进了某本书里。
或许如医生后来所说,这也是当时抑郁症状已经十分严重的司理,本能地在向外界求救。
直到那时,席倩怡他们才知道,司理早就被那些随时随地会浮现于脑海中的痛苦的、琐碎的记忆折磨的面目全非。
而他们小心谨慎、将他当成易碎瓷器一般来对待的态度,更令他无时无刻都意识到自己对家人所造成的困扰、带来的伤害。
“而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席倩怡哽咽了一声,落下泪来:“不知道我们的那些谨小慎微,不自觉流露出来疲惫和不耐,躲起来的眼泪和争吵,全都是一根根逐渐将他压垮的稻草。也不知道他把痛和苦全部自己悄悄咽下,再努力还以我们一个尽可能‘正常’的‘儿子和弟弟’。那样的日子,他为我们坚持了十一年。”
许绾柚也不禁红了眼,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措地伸出手揽住席倩怡,词句匮乏地安慰:“都过去了阿姨,司理现在很好……”
“瞧我……”席倩怡很快便为自己在许绾柚面前的失态而感到不好意思,她侧过身匆匆用手帕擦掉眼泪,顺着说道:“是的,都好起来了。不过弟弟能走出来,都是多亏了柚柚你。”
她抚了抚许绾柚发红的眼角,说:“因为你,他第一次真正和我们、和医生表达出想要治疗的意愿。他说他想要说话,想在家人难过的时候,告诉我们不要哭;也想在再见到你时,可以大声喊出你的名字……”
司理的治疗异常痛苦和漫长,医生根据他的特殊情况调整了数不清的治疗方案。
他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失败尝试,一遍又一遍、无数遍地暴露于当年的创伤之下,辅以心理暗示去进行认知重塑,并在一次又一次的强制应激反应中找寻自我控制的方法。
他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能重新开口说话,又用了更长的时间去抵抗刺激源,逐步适应正常社交。
到第八年,司理才终于可以像普通人一样,正常进出厨房制作一顿餐食。
而直到现在,他仍然需要定期去心理医生处就诊问询。
“如果说在遇到你之前,司理一直被超忆症和我们的爱困在当年的那个夜晚。那你的出现,就是穿透紧紧缠裹着他的黑暗的第一束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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