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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儿被高高捧在云端,当然不会知道人间的破烂琐事,眸子明净又纯粹,只在环顾四周时略显局促。
鹤声道:“是外乡来的客人。”
他不愿他的小小姑娘太早知道世间的苦难,哪怕连他也曾是这场苦难的局中人。
小猫儿似懂非懂, 乖乖巧巧地跟在鹤声身边。
林满冷笑一声,他绕过人潮,穿过破破烂烂的街巷。
这里实在很杂乱,秦晚妆牵着鹤声, 勉勉强强跟上林满的步子, 裙摆沾了腥臭的污水, 小姑娘顶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埋在鹤声身后低着头往前走。
鹤声微掀眼帘,眼神冷漠乖戾,淡淡在人群中扫了一圈,众人噤若寒蝉,竟觉得这小少年比凉川那些生得壮硕的将军还要骇人。
那是一种从心里冒出的战栗。
像是沉入无止境的深海,海水冰冷苦涩,漫过口鼻,他们几乎要喘不过气。
有人不禁往后瑟缩两步,他们的心中不约而同浮现出相同的想法:如果惹得这个小少年不高兴,他们真的会死。
鹤声轻笑一声。
啧,他平生最厌恶废物。
身上窥伺的目光少了些,秦晚妆不明所以,觉得这是个很奇怪的地方,她戳戳林满:“我的糖葫芦。”
林满的嗓音很冷:“我的。”
“你们可以带我去见官。”
无赖!
气死啦。
秦晚妆不高兴,哼唧哼唧的。
坏人,大坏人!
“哥哥——”细微的声响,听着十分孱弱,木棚下,四处堆叠的箩筐旁边,瘦瘦小小的孩子缩在单薄的被子里,面色蜡黄,眼神怯生生的,像灰扑扑的小老鼠。
林满止步,把糖葫芦递到小孩儿的手里,那孩子的眼睛突然变得晶亮,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糖葫芦的细柄。
“真的是糖葫芦!”
他很高兴,惊喜出声。
那根糖葫芦只剩寥寥几颗,其中一个山楂还被秦往往这只小猫儿啃得不成样子,然而那小孩儿却笑得十分开心,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奇珍异宝。
小孩儿举起糖葫芦,认真地舔了一口,甜弯了眉眼。
“喝药了吗?”林满问他。
小孩儿扭扭捏捏的,拿出一贴药:“哥哥也生病了,给哥哥喝。”
“不需要。”林满绷着脸,声音冷淡。
小孩儿很着急:“我能挣银子,我方才去找西桥大人了,他说我可以进秦府干活儿,秦家可以帮我治病,他们会给我药的。”
“……”
“闭嘴。”林满冷斥,皱着眉头,“你进秦府能干什么活儿,他们只是看你年纪小可怜你。”
小孩儿闷闷的,垂头丧气。
“我不需要你照顾。”林满的嗓音硬邦邦的,警告,“管好你自己。”
小孩儿被训斥得有些伤心,可怜巴巴的,注意到兄长身边还有旁人,他又巴巴缩到角落里,怯声怯气的:“哥哥,他们是谁啊?”
林满抿了抿唇:“客人。”
小孩儿听见哥哥这样说,似乎很开心,对着秦晚妆说:“姐姐,你要吃糖葫芦吗?”
但当他注意到秦晚妆的穿着,又想起自己灰扑扑的样子,小手僵硬地伸回去,侧脸有点红,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林满侧身看着秦晚妆,向来冷漠的神色里罕见地带了点乞求,他害怕秦晚妆把真相说出去。
“哼——”
秦晚妆撇过头不想看林满。
气死啦,这就是她的糖葫芦!
小猫儿下意识伸出小爪子挠挠鹤声的掌心,干巴巴道:“才不要,这是你哥哥给你的。”
“我喝粥去。”秦晚妆又拉着鹤声往边儿上排着的长队去。
她走了那么多路都要不回她的糖葫芦!
她都要饿死啦。
等她回家,她要买十串!
*
人群熙攘。
粥棚边挤了许多人,秦晚妆分辨不清那儿的模样,却明明白白认出了粥棚边上束起的银白旗帜,布料上绣着浅金色纹样,是山茶花的样子。
这是秦氏商行的标志。
秦家小姐爱山茶,关乎云州秦氏的所有记号,都被定成了山茶花。
“他们方才提了西桥呢。”秦晚妆仰着小脸儿,对上鹤声清隽漂亮的目光,“西桥惯来跟着阿兄的,我们去待会儿去找一找他,便能找着阿兄啦。”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着阿兄了。
林哥哥说阿兄在安置流民,也不知在何处。
小猫儿近日总想着找她的兄长。
他同意漂亮哥哥同自己定亲。
小猫儿觉得阿兄终于懂事了起来。
她很高兴,很满意。
预备着好好夸一夸他。
商行的旗在粥棚旁边,西桥也定然在那儿,她待会儿非但可以找着西桥,还可以喝一碗粥。
晖光透过古树繁茂的枝叶洒下来,留下满地的斑驳碎影,小猫儿踩在枝叶的影子上,眉眼弯弯,不自觉扬起小下巴,万分得意的小模样。
她觉得自己十分聪慧,聪慧得不得了。
鹤声也顺着她笑,眸光清亮,恍然好似打在瓷白碎玉上的清光,他微微俯身,清瘦的手指穿过小姑娘的长发,他取出青叶,放在小猫儿眼前。
长发被红绳随手一挽挽成高高的马尾,他一转身,乌黑的发垂下来顺势甩动,他的脸色带着些病态的苍白,分明是十分风流漂亮的样子,偏生了双清澈的桃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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